高考前一天,學(xué)校給高一高二放了四天假。
傍晚放學(xué),我整理好書包剛走出教室,同學(xué)倪晚晚叫住了我。
“池小安,你幫我個忙,可以嗎?”
高二分班后我和倪晚晚成為同班同學(xué),可這一年里我和她的交談大概不超過十句話,她舞美人甜又是學(xué)校晚會的主持人,每天給自己搞成公主一樣溫溫柔柔,仙氣十足。
“什么事?。俊蔽乙贿呑咭贿厗?。
倪晚晚跟緊我的腳步,并貼著我的胳膊,身上散發(fā)著一陣甜甜的香味兒,她小聲說:“我知道你和陳宵林是老鄰居,關(guān)系不錯,麻煩你幫我告訴他,晚上七點(diǎn)半我在melody等他。”
“melody是干嘛的?”
“小酒吧。”她說。
“你怎么不直接告訴他呢?”我問。
“我,找不到他?!蹦咄硗愍q豫了一下,說:“那個,他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他今天也沒來上學(xué),我給他朋友打電話都不接。”
“你都找不到他,我去哪找他???”我笑著說。
“你去他家看看,可以嗎?”她立刻說。
“我去陳宵林家?”我有點(diǎn)驚訝。
“嗯嗯?!彼w快地點(diǎn)頭。
我們走到樓梯轉(zhuǎn)彎處,我看著倪晚晚的眼睛問:“你們倆在搞對象嗎?”
倪晚晚的大眼睛靈動一轉(zhuǎn),漂亮白皙的臉蛋紅了起來,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真搞不懂倪晚晚這顏值氣質(zhì)在班級里數(shù)一數(shù)二,干嘛對陳宵林癡情絕對。
“我們昨晚吵架了,我說了一些分手的氣話,然后他就跟我玩失蹤,今天一整天都關(guān)機(jī)。”她語氣里帶著一絲委屈:“但是我說的都是氣話,我沒想過真的跟他分手?!?p> 我繼續(xù)下樓梯,倪晚晚緊跟其后,伸手輕握住我的手臂,“池小安,你幫我轉(zhuǎn)達(dá)一下,我想跟他見面說清楚?!?p> “哦好,我試試。”我說完加快腳步。
我走出教學(xué)樓時聽見倪晚晚在我身后呼喊:“池小安,你告訴陳宵林,我等不到他不會走的!”
這年頭,在愛情面前,美女的腦子果然都不靈光。
回到家,溫念秋在超市柜臺前擺弄她的筆記本,我路過時她輕聲說:“小妹回來了。”
“嗯?!蔽倚χ鴳?yīng)了一聲就直接回到后院屋子里。
池建軍在廚房炒菜,油煙已經(jīng)飄進(jìn)了客廳里,池建軍的房間,現(xiàn)在是我的房間里有兩個人在安裝空調(diào)。
我放下書包去廚房洗了洗手,對他說:“爸,你可算舍得花錢讓我過個舒坦的夏天了。”
“空調(diào)是你姐在網(wǎng)上買的,免費(fèi)上門安裝?!背亟ㄜ娦χf。
“哦,她這事辦的好!”我擦完手朝池建軍豎起大拇指。
“待會兒你問問你姐空調(diào)多少錢,我把錢給她,我剛才問她,她不說?!?p> “我問她也不一定告訴我,再說了,你大女兒一片好心孝敬你,你就收著得了。”
池建軍說:“你姐這幾年在國外讀書業(yè)余時間打零工賺不了多少錢,我不能讓她花錢?!?p> 她那身品牌可不像是賺不了多少錢。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個西紅柿,用紙巾擦擦手,催他說:“爸,你快點(diǎn)做飯,我餓的胃難受。”
說完我想起倪晚晚的請求,立刻從書包里找出手機(jī),然后去我房間里拿充電器,打開門的一瞬間,我愣了半天,窗簾換了,床單換了,書架上的書全部不見蹤影,衣柜里我冬天的衣服被打包在一個收納箱里,墻上的海報(bào)都截了下去,就連魚缸我養(yǎng)的幾條小魚都不見了。
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溫念秋無聲的反擊。
我將房門關(guān)上,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視,一直到三個人坐在一起吃晚飯。
“小安,放假你和你姐去商場買幾件夏天的衣服吧,爸給你倆出錢。”池建軍提議說。
沒等我開口,溫念秋立即說:“我有錢的,小妹,明天咱倆去轉(zhuǎn)轉(zhuǎn)?!?p> “爸,你這些天給我的小魚喂食了嗎?”我直接問。
池建軍愣了一下,說:“哎喲,我最近住在前院超市,那幾條魚我一直忘了喂食,今早我看不動了我就扔了。”
你瞧,池建軍顯然知道一切。
我抬眼注視著溫念秋,她面色平靜的吃飯,我放下筷子,問:“姐,你為什么換掉我房間的東西?”
溫念秋手中的筷子停頓了一會兒,對我笑起來,淡淡地說:“小妹,我看你房里窗簾什么的有些舊了,就給你換成新的,但是我沒扔掉,都給你放在衣柜里了?!?p> 我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解釋多合理,確實(shí)是舊的,她說的沒錯。
池建軍見氣氛不對,打岔說:“小安,你嘗嘗爸做的魚好不好吃?我用啤酒燉的?!?p> 我喝下一大口水,坐直了身體,一邊夾魚肉,一邊問:“你什么時候回英國?”
“我還沒定準(zhǔn)呢,難得回家一趟,想多呆一陣子?!睖啬钋锘卮稹?p> 池建軍說:“對,出國了可不像念大學(xué)時想回來就回來,這次呆夠了再走吧?!?p> 溫念秋對著池建軍輕輕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
池建軍起開一瓶啤酒,笑著說:“天熱喝點(diǎn)涼啤酒解解渴,你倆喝一杯啊?”
我語氣里帶一絲不滿:“我的房間現(xiàn)在你住著,在你走之前還想換掉什么,最好提前告訴我?!?p> 溫念秋沉默不語。
池建軍再次出來打岔:“你姐就怕夏天太熱你遭罪,特意給你買的空調(diào)?!?p> 我也沉默不語。
池建軍將魚盤朝溫念秋的方向推了推,說:“小秋你多吃點(diǎn),在家這段時間你想吃啥,爸都給你做。”
一直到這頓飯的最后,溫念秋忽然開口說道:“建軍,我以后做什么都提前跟小安商量一下?!?p> 我直接將筷子摔在她的臉上。
“你他媽算個什么東西!”我怒不可遏地喊道。
溫念秋驚恐萬狀的看著我。
而池建軍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我如此粗魯?shù)男袨?,他突然緩過神,“小安...”
我狠狠怒視著溫念秋。
“你干什么呢?”池建軍大聲呵斥我:“你姐換個新窗簾至于你動手打人嗎?”
我攥緊拳頭。
“你太過分了!池小安,你有沒有教養(yǎng)!”池建軍怒視著我。
溫念秋此時尷尬不已,她伸手?jǐn)r住發(fā)火的池建軍,聲音無辜又委屈,說:“本來就是我的錯,小安就是個孩子,你別嚇著她。”
我冷漠地命令她:“把你的手從我爸的胳膊上拿走?!?p> 溫念秋松開了手。
“你現(xiàn)在道歉!聽見沒有!”池建軍怒火沖天對我喊:“給你姐道歉!”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池建軍如此動怒。
“你現(xiàn)在沒到老糊涂的地步吧,我姓池,我才是你親生的!”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池建軍咬牙切齒地瞪著我。
“我才是你親生的!”我大聲喊道。
“我對你說過多少次!這是我的底線!小秋是你姐!你倆都是我的孩子!沒有任何區(qū)分!何況她有什么錯!就因?yàn)榻o你換新窗簾這點(diǎn)小事嗎?”
“你別嚇壞小安,這次真的是我不對?!睖啬钋飵缀蹩炜蘖顺鰜?。
“你們一唱一和的,這是商量好的嗎?”我冷笑著問。
“池小安,我最后一次提醒你,馬上給你姐道歉!”池建軍極力維護(hù)溫念秋的樣子,還真是好父親做到底。
這一幕,真是萬萬沒想到。
我對著他們兩個人戲虐地笑了起來。
從前我可以忍,我也忍了很多年,可我現(xiàn)在長大了,并絲毫不將對面的溫念秋放在眼里。
我有一種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冷冷地說:“溫念秋,你臨上大學(xué)前的那天晚上對我爸說過什么,你還記得嗎?”
溫念秋有些失措地退后一步。
“你需要我?guī)湍慊貞浺槐閱幔俊?p> 我看見池建軍同樣心虛的神情也一定想起來那個夜晚。
“你剛剛叫我爸什么,建軍?”
溫念秋眼神閃躲著看著我。
“爸,這就是你的底線!你的大女兒在你家里像女主人一樣隨意換掉她不喜歡的東西,你眼瞎嗎?你的大女兒不知廉恥直呼你的名字,你耳聾嗎?”
池建軍立刻起身揮手給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記憶里,這是他第一次打我。
那是一種火焰燃遍全身的痛感,讓我一瞬間感到天昏地轉(zhuǎn),這場揭傷疤般痛苦的爭吵戛然而止。
我整理了一下左耳邊的頭發(fā),看了一眼這桌上的酒菜,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那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