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是哪？“凌香微微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牡丹屏風，木桌上擺著一塊……藍色的琉璃玉佩！

　　她驚叫出聲，下床時手拿著玉佩不斷地顫抖，逸飛哥哥——這個名字如閃電般劃過凌香的腦際。

　　她頭疼得在地上打滾，逸飛哥哥，大人、逐魄、傾寒……這幾個名字就鋒利的刀片插在她的心上。

　　此刻，凌香痛苦的連話都說出來，嗓子干燥沙啞，最終喃喃自語：“為什么……還要我記得……”

　　兩種性格混在一起，讓她喘不過氣。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抹著眼淚，一會兒，迷糊的她拿著玉佩跌跌撞撞地從房間出去。

　　“師傅，師傅停一下?！绷柘闾撊醯乜吭跇渖?。

　　“我……要去永安?！?p>　　車夫停下馬車，對她道：“姑娘上來吧，看你這樣，看你這樣還不如上醫(yī)館。”

　　“謝謝，”她疲憊一笑，“我有急事?！?p>　　車夫只是打趣道：“我想姑娘肯定是去找你的如意郎君的?！钡懒T，他駕車直奔永安。

　　下馬車時，凌香忽然道：“師傅，我之前上馬車時是在哪？”

　　車夫接過銀兩，答道：“瑤歌城?！?p>　　凌香沉思了一陣兒，喃喃道：“我怎么會在那？在予曦姐姐故鄉(xiāng)?！?p>　　又道：“算了，最重要的是找到逸飛哥哥，為什么玉佩在我手中？莫非……他出事了！”

　　她的臉上頓時有些驚慌失措，“逸飛哥哥，逸飛哥哥雖騙了我，可他終究是逸飛哥哥……”

　　擔憂的淚水劃過蒼白臉頰，心里卻想：“逸飛哥哥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想起龍逸飛悲憤痛苦的神色，許久，她輕輕道：“當初，我被沖昏了頭腦，一氣之下離開了你。卻沒有想到，你其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吹侥氵@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跟你一樣痛，痛徹心扉。逸飛哥哥……你到底在哪？”

　　眼中似又洋溢著希冀，她提起裙角，向遠方飛奔去。

　　“你來找本世子，真讓本世子驚訝，”尹陌欷微勾唇角，“說吧，有什么事，能幫著你的盡量幫你?！彼诸D了頓：“畢竟只有你一人打敗過我?！?p>　　“那凌香就多謝世子了，”凌香道，“我想知道逸飛哥哥的去向?！?p>　　“龍逸飛？聽說他死了?！币办さ?，“節(jié)哀?！?p>　　凌香似乎被雷正好劈中，感覺天就要塌下來了。

　　半晌，她難以置信，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不可能，不可能！逸飛哥哥好好的，怎么可能一下子這樣，我不信，我不信?！?p>　　尹陌欷道：“這只是傳言，我讓我的影衛(wèi)去調(diào)查一下吧?！?p>　　于是叫幾個下人把凌香送了出去，一人獨自飲了一杯茶。

　　茶是黃的，隱隱有些苦澀。但他卻毫不在意地一飲而盡，修長的身影投在屏風后，風華絕代的容顏映在銅鏡里，實在俊美且英挺。只是臉上的神情卻冷冽得讓人覺得有刺骨寒意繚繞在他身畔。

　　他微瞇著雙眼，平平道：“龍雪泫，你是我尹陌欷唯一欣賞且敬重的人。但希望你以后不要老是觸動我的底線，關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p>　　凌香打發(fā)了那些下人，站在門口靜靜聽著，微怔了一會兒：這個人原來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騙自己呢。

　　其實她站在門口，只是想聽龍逸飛的真實去向罷了。沒想到，這個人一個字也不肯說，如此的神機妙算，根本不像是正常人。

　　凌香明白，他之所以這么說，是在警示自己，警示自己不要跟他作對，警示自己不要得罪他，否則下場會很慘。

　　他什么都知道，如此的算計人心，在人們面前拼命偽裝，演技很是高超。

　　她冷冷地看了看里面，丟下一句：“我知道世子的用意，我是鄭國子民，又怎么敢跟您作對？”

　　她紫色的長裙在風中飄動，“世子不愿意幫凌香便算了?！?p>　　腳步聲漸遠，尹陌欷滿意地笑了笑：“我愿幫你，只不過要看你有多聰明。”

　　他起身，整理了衣袍，向歐陽府慢慢走去。

　　此刻，他的后面閃出一個人影，她冷笑道：“歐陽府？歐陽若薰？果然跟她有關！”她凝望遠方，“當凌香累了，再重新做回龍雪泫，我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傻到誰都相信的凌香了?！?p>　　紫衣女子快得如一陣風。龍雪泫是如何的聰明，從一開始就算到了一切。

　　尹陌欷不但在劍術上輸給了她，同時在智慧上也同樣輸給了她。

　　這時的她，如破繭而出重生的蝶。經(jīng)歷了一次次生死的巨變，比做殺手時更加自負冷冽，更加看清了事實。

　　她又如逆境中傲放的玉蘭花，就靜靜矗立在那，與龍逸飛七分相似的眉眼中竟是些寒意。

　　她踏進門檻，微微挑眉看著已經(jīng)醒來的龍逸飛，那是她習慣性的動作，也是最蠱惑人心的時刻。

　　清冷高傲的嗓音響起：“聽說是你一直在照顧逸飛哥哥？”

　　歐陽若薰抬頭直直望著她：“沒錯，龍……雪……泫。”還特地將“龍雪泫”三個字拖得極長。

　　龍逸飛想要從床上下來，凌香連忙疾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卻被龍逸飛一把推開：“凌姑娘，請自重。既然已記不得在下，又為何而來?！?p>　　“怎么會忘記你呢？逸飛哥哥，永遠都是我的逸飛哥哥……我記起來了。”她吐字涼悠悠的，氣息響在他耳畔。

　　這是一個看起來極其親密的動作，把一旁的歐陽若薰氣得火冒三丈，冷冷道:“你們慢聊?！?p>　　“現(xiàn)在這里只有我們了，逸飛哥哥有什么苦衷便說出來吧。”凌香笑道。

　　他搖頭不語。半響，才難過道：“雪泫，即使沒有誤會，我們也不能在一起?！?p>　　她疑惑地問：“為什么？你還在內(nèi)疚嗎？”

　　“因為你們是一胞所生的親兄妹?！饼埾а拈T外走進來，淡淡道。

　　“大人！”她不可承受地質問道，“這不可能！”

　　“雪泫，她不是什么‘大人’，而是我們的娘?！褒堃蒿w輕聲道。

　　凌香松開了他的手，只是道：“逸飛哥哥，原來這真的是真的。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發(fā)現(xiàn)我們倆長得很像，我之前曾想過這樣，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是真的……”

　　龍逸飛打斷了她的話：“雪泫，我希望你能記住，我龍逸飛這一生所愛的人，只會是你。”

　　凌香酸楚難言地望了他一眼：“對不起?！?p>　　整個人卻顯得異常平靜，就這樣走出了醫(yī)館。

　　“雪泫……”龍逸飛只抓住了她的半片一角，“娘，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龍惜雪平淡道:“無妨，雪泫既然想通了，就隨她去吧。逸飛，你何時才能想通？”

　　她額上那抹夾竹桃在陽光的映照下格外明艷，如花似玉的臉上滿是痛苦：“逸飛，你想不想見見你爹？”龍逸飛點頭。

　　“跟我來。”

　　“爹，您真的是我爹，娘，你為什么不原諒他？”龍逸飛問道。

　　凌復泫想要抱住龍惜雪，她卻冷眼推開：“凌掌門請自重，我只是讓逸飛認親，并非原諒你，關之齡呢？”

　　“惜雪，我到底要跟你解釋多少遍你才肯相信。關之齡不在這，我愛的始終是你?！绷鑿豌蝗菟纯?，狠狠吻住龍惜雪。

　　“就以久忘門掌門為由，你倒真能找到好借口?！饼埾а├湫?，“我早就不相信了?！眳s是沒有掙脫他的懷抱。

　　“惜雪，你仍是愛我的，對不對？他們的名字都是從我寫給你的詩中取來的?；氐轿疑磉?，我愿放棄掌門之位，一生一世，不離不棄?！?p>　　“真的嗎？”她像孩子似的開心道。

　　女子，往往只要男子許諾下一個誓言她就會信以為真，等到?？菔癄€，等到彌留之際，死都不能忘懷，想著你為什么要欺騙她。

　　是的，她好騙，往往被騙的很慘也不甘心。

　　例如當今尹世子，路過樓國時曾把一個女子騙得認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哎，女子吧，就是如此脆弱。

　　凌復泫也不例外，年少輕狂時曾把關家大小姐關之齡騙得團團轉，最后恨他恨得咬牙切齒。

　　“復泫，為什么不把真相告訴雪泫？”龍惜雪問道，“你準備把掌門之位傳給誰？”

　　凌復泫微摟著她的腰：“我欠逸飛的頗多，我決定將掌門之位傳給他，由首座的秦陌指導。”

　　她點頭，對龍逸飛道：“逸飛，娘相信你能肩負起這個重任。秦陌的劍術高超，可以叫他叫你幾招，莫要麻煩你爹?！?p>　　“娘，我不想當，還是讓爹傳給秦陌吧?！?p>　　“逸飛既不愿，爹也不勉強，那就傳給韶軒吧。秦陌并不愿當掌門，安宛凝卻是幕后之人，慕天之只是愿與洛予曦廝守，掌門的重擔只能交給韶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