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落落被人強奸了。
強奸這個詞,總能二次傷害到她,所以寧愿稱被性侵。
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都不要出現(xiàn)這兩個字。
事發(fā)后,梁落落和段成的感情,隨之發(fā)生微妙的變化。
倆人之間,開始了一場無聲的拉鋸戰(zhàn)。
事發(fā)已經(jīng)三個月過去了,三個月的日夜,以及未來很長的一段路,她都會很掙扎。
確定分手的這天早晨,陽光冷冷的穿過玻璃,斑白的灑在屋里。
她睜開眼,習(xí)慣而猶豫的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
其實身邊的人,已經(jīng)分床睡很久了。
每次在她入睡后,段成都會輕輕起身,走向客廳的沙發(fā)里。
她勉強揚起嘴角苦笑著,把手機械的縮了回來。
昏昏沉沉的她,感覺孤身一人,陷進無窮無盡奔騰而來的洪流里。
仿佛看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任憑窒息感越來越強烈。
有時她覺得自己像喝醉的,兩腿發(fā)軟,癱倒在黑暗中。
她想要一個支撐點,想要有人拉住她。
可站在她面前的人,看清她所有心思都無動于衷,始終不愿伸手去拉她一把。
終于攢夠了失望,決心離開時,她也能走得決絕。
當然也有理由安慰自己渡過漫長歲月。
客廳和房間并不大,她打掃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衣服也不厭其煩重疊了多次。
她忍不住熬了粥,她曾經(jīng)想,如果有一天走不下去了,她一定會帶走所有的東西,或者讓段成干干凈凈走。
可是在她真要離開的時候,她什么也不想帶走。
她焦躁不安的在屋里忙過不停,白皙而瘦弱的臉龐看起來像大病了一場。
空洞的大眼睛里沒有以往的光,有的只是在缺失和破敗感里墜落的狼狽不堪。
她希望時間走得快一點,因為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段成也就回來了。
她幻想段成會飛奔回來,抱住她,求她別離開。
但她心里明白,段成不會這樣了。
他們之間,早已連寒暄都不復(fù)存在了。
黃昏故意來得很慢,夕陽如血般絢爛。
她了無生趣的看了看遠方,躊躇滿志的輕輕把鑰匙放在桌上。
什么也沒有帶走,因為她想要帶走的太多又太少,最想帶的就是那個人。
沒有了那個人,帶走與他有關(guān)的東西又有什么用呢?
徒勞的懷念和感傷嗎?
她無意的抓著自己衣角,鼓足勇氣做了大決定一樣。
仰首挺胸,她背上書包,輕輕的跨出門去了。
她想起四年前,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候她曾經(jīng)跟段成鼓吹,她是個放達不羈,從不會回頭和留念的女孩。
而現(xiàn)在,一步三回頭的就是當初虛張聲勢,鼓吹瀟灑的自己。
她輕輕使勁,門便鎖上了。
“就這樣了!就這樣吧!過去了!都過去了!……”
她自言自語的走下樓梯,甚至在走出租房小區(qū)的時候,她還幻想會恰好遇到段成回來。
她幻想和渴望遇到,卻又害怕遇到,害怕他的一個眼神讓她改變決定。
她想要留下來,卻不想再回到這幾個月里,兩人一米之內(nèi)都無溝通的生活了。
風(fēng)很大,披肩的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很亂,狂風(fēng)肆意揚起路邊的枯葉又放下。
黃昏的余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寞與寂寥。
壓抑了太多的悲傷和委屈,她看著慢慢落在身后,漸漸消失在遠處的建筑,眼淚終于不爭氣的掉下來。
她找了個角落,難為情的擦掉眼淚。
緩了會兒,又果斷走回路邊的站臺上,隨手招了一輛的士,靜默的隨車在川流不息的街上穿梭。
大四一年,有同學(xué)實習(xí),有的考研,有的準備國考省考,每個人各自忙的。
而落落,因為受不住父母勸說,就是摸魚考公大隊。
回校后,她換掉電話,刪掉了以前所有關(guān)于兩個人的記憶。
答辯后,她馬不停蹄的回老家去了,因為她進入面試了,需要準備。
努力終究有回報,筆試面試第一的成績被錄。
梁落落成了窮鄉(xiāng)僻壤,封閉落后的鄉(xiāng)鎮(zhèn)婦聯(lián)工作人員之一。
梁落落離開的晚上,段成喝得爛醉回來。
月光皎潔而青冷的鋪在樓道里。
他搖搖晃晃的捶門,大聲叫喊了幾聲,便安靜下來自己掏鑰匙打開門,仿佛剛剛的行為只是個過程。
月光偷漏進來,他晃了晃腦袋,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啪啪的把客廳里,廚房的燈全打開。
過了幾分鐘,他沖到洗手間,翻江倒海的吐著。
他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又迅速的走回客廳里。
屋里,除了他一個人歇斯底里的狂吐,再沒有半點的聲音和氣息。
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壓抑著他,冷靜的在房間門外站了片刻。
他輕輕的抓住門手打開門,他的預(yù)感是對的,落落沒在家。
不大的床上,一切是那么整整齊齊,他啪的一巴掌打在開關(guān)上,屋里瞬間亮了起來。
他一個箭步?jīng)_到衣柜邊,發(fā)現(xiàn)梁落落平時的衣服鞋子都還在,便稍微安心的走出房間。
他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房間,落落的牙刷,化妝品都整齊的放在洗手間里。
空氣中還有落落喜歡的玫瑰沐浴露的味道,他更安心的躺回到客廳的沙發(fā)里去了。
初入社會,一邊在實習(xí)一邊準備論文,段成覺得受委屈了,加上落落的事,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多次希望落落主動離開他,可是又無法習(xí)慣孤獨的日子。
四年了,他習(xí)慣了她的存在。
他覺得不再愛了,覺得愛情消失了。
但當他看到梁落落委屈的討好、悄悄啜泣和如陽光般明媚的微笑時,又忍不住的心疼她,想愛護她。
特別是最近幾個月,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那樣冷落和疏離。
但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他覺得自己也是受害者。
他痛恨施暴的人,可他看著落落傷心的時候,逃避著自己情緒的對一切無動于衷。
段成發(fā)現(xiàn),傷害發(fā)生那一刻帶來的毀滅已經(jīng)很痛苦了,事后雙方漫長的痊愈才是要人命。
矛盾的是,在人盡皆知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面子被撕碎踩在土里。
落落是受害者,可段成還是有意無意的變相指責(zé)。
他自責(zé)自己不配做男人,又為自己鳴不平,覺得男人都這樣。
他想,沒有一個男人不會因為自己的女人,被人侵犯受傷害而不會有心里陰影,所以心安理得的原諒自己。
落落離開這晚,他沒有多想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他甚至沒有擔心,落落一個人出去會不會有危險。
他以為像以前那樣,氣消了,落落會自己買一堆吃的帶回家,躺在他身邊吃個不停。
他閉上眼睛,相信醒來時,落落又會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