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可愿嫁與洵兒為妻？”

　　妙妙的臉早已被蒸得紅撲撲，睫毛如蝶翅一般撲朔，一雙杏眼濕漉漉的，顯得格外無辜迷茫。

　　崔洵喉結(jié)滾動，雙眼也不禁變得迷離，往前點了點額，輕扣住妙妙的脖子，淺淺含住她的唇。

　　隨從都遣散了，那一場爭吵后，兩人再沒如此緊緊相依過。

　　妙妙夢中被驚醒，待坐起身來時天早都亮了。

　　聽到動靜，早在門口候著的丫鬟們魚貫而入，侍候她洗漱更衣。

　　早食之時，青霜在旁道：“娘子，后日出發(fā)秋獵，公子交代讓您多備些衣裳。”

　　“去幾日？”

　　“約莫有十日?！?p>　　崔洵昨夜講，今日有成衣鋪的店主來讓她試衣，大約也是為了秋獵。

　　皇家秋獵朝臣參加，家眷同去。于世家公子小姐們而言，是個擇選佳偶的好時機，到時必定是一群才子佳人，一派美景不勝收。

　　崔洵想必是不愿她落了下風(fēng)。

　　小看她了。

　　總是光看這張臉，也斷斷埋沒不了。

　　粥有些濃稠，妙妙挖著吃，思緒飄遠了，心想：崔洵這張臉才是招蜂引蝶，勾得滿京貴女望眼欲穿。如今已是藏拙了，若到了秋獵那日，教她們瞧見了百步穿楊的箭術(shù)，豈非得害了相思。

　　這么一想，妙妙撲哧笑了出來。

　　濃粥嗆進咽喉，一時間止咳不住。

　　青霜忙上前，小心拍著娘子的背。

　　目光中帶著謹慎擔(dān)憂：“娘子可有不適？可要喚崔大夫前來？”

　　不過是嗆住了，喚大夫也是小題大做，可看見青霜神色，便知她是為了自己腹中孩子而擔(dān)憂了。

　　這孩子……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妙妙止了咳，思及昨日，盧意如此急著為她請?zhí)t(yī)，怕是她弄的鬼。

　　盧意的手段她自然已經(jīng)領(lǐng)教，妙妙并非無城府的天真之輩，手段來了她接著便是。

　　見妙妙沉下了臉，青霜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噤了聲不敢多言。

　　直到午飯后，成衣鋪的店主才來，妙妙試了幾件，均連連驚嘆。

　　“娘子真如天仙一般，這些衣裙啊，穿著都好看！”

　　十多位丫頭捧著衣裙在她身后站著，這些裙裾的樣式都為上京最新的，尺寸也都貼身，妙妙欲挑幾件。

　　“這個?！?p>　　“娘子好眼光，這件料子是江南貢品，可是珍貴的緊，圖案也是繡娘熬了幾個大夜才趕制出來的。”

　　素手輕輕拂過一件，“這個?！?p>　　“這上頭的寶石可是京中巧匠打磨了近一個月呢！全上京僅此一顆！”

　　“這個……”妙妙看向一件青色的對襟襦裙，衣襟處繡著兩列瑩白珍珠，方才妙妙穿之時，整個人愈發(fā)顯得亭亭玉立。

　　只是，下裙青紗層層，竟襯得她清冷無雙，倒不是妙妙所喜歡的。

　　這讓她想起一個人……

　　見人猶豫，這位玲瓏剔透的店主立馬說道：“此乃浣花錦織造而成，裙擺處的方目紗可將人襯得遺世獨立，飄然成仙了呢！”

　　時人崇修道成仙、遺世獨立之風(fēng)骨，這衣裳在上京應(yīng)當(dāng)是受盡了追捧。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聽到店主自豪道：“京中貴女啊，好幾位都在小人這兒訂了這套呢。只是趕工亦只出了兩件，忙不迭讓娘子先來選了?！?p>　　妙妙問：“還有一件呢？”

　　“被盧家女公子要了呢?！?p>　　說的便是盧意了。

　　上京之中，若要說個男神仙，非崔洵莫屬，若要說個女神仙，必定推舉盧意了。

　　方才她見到這裙，便想到盧意。

　　“要了罷。”

　　店主喜笑顏開，連連點頭“哎哎”。

　　這風(fēng)格她不喜歡是一回事，穿在身上，給盧意添添堵是另一回事。

　　丫鬟們將她挑出來的衣裳整理好，妙妙從院子里折了幾株海棠，這花兒雖只有豆大，卻紅紅火火纏滿了整個枝椏。

　　管家難得進紫園，向妙妙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娘子，老爺有請。”

　　自崔洵要了妙妙，崔毅沒管過，也沒搭理過這茬事。自然，于他而言，妙妙不過如同蜉蝣一般，微不足道，不值得一見。

　　那如今所為何事？

　　妙妙一路猜測，跟著管家到了正堂旁邊的書房。

　　青霜候在門外，只妙妙一人進去。

　　雕花鏤空木門“吱呀”一聲推開，崔毅轉(zhuǎn)身便瞧見了她。

　　剎那間，時空仿佛回轉(zhuǎn)，南宮氏笑顏明媚地向他們跑來，尚是太子的李崇昀跟在她身后慢慢踱步向前。那時候，他妻尚在身邊，笑意盈盈地上前去迎。

　　當(dāng)年兩對無雙，如今三座孤墳。

　　“大人?！?p>　　妙妙如今在崔府，雖然上下仆人皆當(dāng)她是半個主子，但畢竟連個妾都不是，如此稱呼最為妥帖、無錯處可挑。

　　“快請起?！贝抟憧聪蛩难壑袙鞚M了慈愛，“好孩子，委屈你了。”

　　語氣實在溫和，如三月春流水般潺潺而動。

　　妙妙有些疑惑地抬頭。她住進崔府，滿京之人都道她高攀，那些罵她的話指不定多臟，莫非這位崔大人不曾聽見過？

　　更何況，她做的那些事，哪件稱得上是“好孩子”。世家最好臉面，她原以為崔毅是要來趕她走的。

　　斂下情緒，妙妙垂眸溫順道：“是妙妙高攀了。”

　　崔毅沉默了會兒，嘆氣坐到桌案后的太師椅上，“一年前你與洵兒便有交情，如今重回崔府亦是有段時間了，如今作何打算？”

　　妙妙頭愈發(fā)低，“妙妙不知。”上京變動太多，她要做的也太多，在崔家尚是一個好去處，若是離了崔家，她倒是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動作了。

　　看她舉動，崔毅察覺是自己嚇到了人，不由得放輕了語氣，道：“你先坐?！?p>　　妙妙乖巧找了個座位坐下。

　　旁人來他書房，都坐離他最近的一處，為的是能恭聽他的吩咐，妙妙卻選了不遠不近的一個，也正是崔洵每每來這兒坐的一個。

　　崔毅道：“我曾與洵兒說過，要納你為妾。”

　　“能做阿洵妾室，是妙妙的福分?！?p>　　“可他不愿?！?p>　　妙妙：“……”

　　“洵兒他自小聽話，唯有一次不遵父命，是為了你?！?p>　　妙妙忙起身，低頭認錯：“是妙妙的錯。”

　　崔毅擺擺手，道：“坐下?！?p>　　崔毅目光難得柔和，看向她，沉沉道：“你可愿嫁與洵兒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