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朝她走來,一身粗布麻衣也難掩身上那風發(fā)的意氣。
蘇韞晴昂首挺胸站著,環(huán)抱著雙手,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是個如假包換的男子。
“姑娘,我們船上都是山野粗漢和一堆堆貨物,你和我們一起上路恐怕多有不便。”
蘇韞晴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低頭審視了自己一番,有些心虛地問道:“你,你怎么看出來的?”
聽到她開口,凌淵眉頭微蹙,這聲音聽著好熟悉,于是便一邊回憶一邊不自覺的盯著她在她身上打量了起來。
蘇韞晴抱胸轉(zhuǎn)身不悅道:“看什么呢?你說,到底怎么看出我是女子的?”
凌淵見對方的反應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忙移開視線道:“抱歉姑娘,剛才是我失禮,首先你身上的香味就出賣了你,還有你耳垂上的耳孔,還有你胸前……”
“閉嘴!”
閉……嘴?是她!吳家那個放迷香的丫鬟。
難怪她要扮成男裝,原是在逃命。
也是個可憐的人,既然這么有緣,干脆幫她一把吧,若讓她獨自一人說不好會被官府抓了回去,那可就慘了。
凌淵一個箭步?jīng)_到她面前,環(huán)顧了一圈發(fā)現(xiàn)四下沒人注意這邊,輕聲問道:“你去涔州做什么?”
蘇韞晴抬起眼皮看著他的下巴道:“投親靠友?!?p> “就你一個,你家人呢?”
“死光了……”
凌淵聽完半晌沒說話,難怪那晚讓她回家跟家人團聚她就突然態(tài)度很差,原是家里都沒人了。
咬咬唇道:“那行,你跟著我們吧,送你到涔州,不過你可要注意掩藏好自己,別讓他們認出來?!?p> 蘇韞晴一聽對方愿意幫忙,立馬喜上眉梢:“謝謝大哥?!?p> 凌淵笑了,提醒她:“不用客氣,不過你這樣說話,很容易讓人看出來你是女孩,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你平時還是少說話為好?!?p> 蘇韞晴收起笑容正色道:“好的我記住了!”
這樣好看的一個姑娘,在吳仁品府上當丫鬟,定是遭吳仁品覬覦,又要遭其它姬妾妒忌,不知受了多少罪,難怪被逼得要對他們下殺手。
這一路上不是流民就是山匪,就算走水路也難保不會遇到水匪倭奴,多帶她一個人也不費勁,力所能及幫她一把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你可以到我的船艙里休息,盡可能少和里面那幾位兄弟說話,他們嘴上沒把門,我怕會不小心冒犯你?!?p> 蘇韞晴看著他認真的點點頭:“謝謝……尊姓大名?”
“凌淵,我怎么稱呼你?”
蘇韞晴頓了頓,眼珠子一轉(zhuǎn):“我姓程,你叫我程錦瑜好了。”錦瑜是程驥的表字。
凌淵帶著她進了船艙,艙里的景象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幾個赤膊露背的彪形大漢正姿態(tài)各異的坐在一張八仙桌旁,或端著酒,或叼著筷子,見他們進來,幾雙眼睛齊刷刷的望向了這邊。
凌淵看也沒看他們:“繼續(xù)吃吧,吃好整頓好就該出發(fā)了,我遇到一個朋友,正好與我們同路,他叫程錦瑜,程公子,來和大家打個招呼?!?p> 蘇韞晴忙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粗著嗓子道:“大家好,多多關(guān)照?!?p>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道:“既然是凌公子的朋友,我們自然如自家兄弟般對待,吃了嗎?來喝一杯?”
蘇韞晴忙擺擺手:“不用了,吃過了?!?p> 說完向凌淵投去求救的眼神,她可不敢跟這群人一起喝酒,怪嚇人的!
凌淵把她帶進了一個小隔間,里面一張小床,一個小八仙桌,兩個凳子,桌上一個斗笠。
凌淵把桌上的斗笠掛了起來,指了指凳子:“坐會吧!”
蘇韞晴和凌淵剛坐下,“喵……”一聲過后一只橘黃色的貓縱身一躍跳到了桌上,用腦袋蹭著凌淵搭在桌上的手臂。
蘇韞晴也很喜歡貓,小時候奶奶養(yǎng)過一只雪白的獅子貓,甚是溫和可愛,后來因為年齡大了壽終正寢,全家人難過了好久。
自那以后家里沒再養(yǎng)過寵物。
這只貓就是一只普通的小土貓,肥肥的,圓圓的,但勝在溫順懂事,一時也讓蘇韞晴回憶起了過往,不覺內(nèi)心一陣失落。
她看著這只黃黃的,土土的肥貓問道:“它有名字嗎?”
“它叫黃土?!?p> 蘇韞晴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真是貓如其名?!?p> 黃土不但沒躲,還閉著眼睛往蘇韞晴手心蹭了蹭,凌淵笑了:“它讓你摸誒,它很小氣的,除了我,從不跟別人玩,想是它能感覺得到你是個善良的人?!?p> 善良的人?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砸成肉泥的善良的人。
蘇韞晴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將手停在半空中任由黃土一個勁的蹭。
凌淵見她神色不對,說:“馬上就要開船了,你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或者想吃什么,我去幫你買回來?!?p> 蘇韞晴搖搖頭,指著自己的包裹說:“我該帶的東西都帶了,不用了,謝謝你。”
“那好,你在里面休息,我出去看看?!?p> 蘇韞晴點點頭,凌淵出了隔間,但有黃土在,她也不無聊。
凌淵清點了船上的貨物,一一對應以后按規(guī)矩焚了香,起錨開航。
這時剛才那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公子,你收了那個愛撒嬌的小白臉了?”
凌淵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坤叔,別這樣說人家,世上的人千千萬,各有各的活法,他不過比我們?nèi)崛趿诵?,可不興在人家面前這么說?!?p> 坤叔訕訕的扯了扯嘴角:“說的也是,不過我們這趟船可不是每一個碼頭都能停的,萬一他下船發(fā)現(xiàn)了外面貼的告示,為了賞金出賣我們怎么辦?”
凌淵怔了怔:“不會的,她不會!”
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小丫鬟,哪有那么多壞心思,再說了,告示也就貼在和涔州相鄰的那幾個地方,現(xiàn)在他們可是離涔州一千多里呢。
坤叔見他這樣篤定,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提醒道:“你呀,從小就心軟善良,第一次下山出遠門,不知道這世道人心險惡,人不可貌相,小心駛得萬年船!”
“謝謝坤叔提醒,我會看好她的,如果這船貨出了什么問題,我負責。”
坤叔神情嚴肅:“這船貨不能出問題,涔州附近的幾個地方都被官府鎖死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從海上繞了這么遠的路出來補給的,家里那么多人等著吃飯呢?!?p> 凌淵頷首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