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yè)十三年五月十五日,開陽府司馬劉政會告王威、高君雅私通突厥。李淵下令將二人下獄,可手上沒有證據(jù)無法除掉二人。
可好巧不巧,十七日,數(shù)萬突厥軍進攻晉陽,城內人心惶惶,李淵巧使空城計嚇退敵軍,王威、高君雅被斬首。百姓們都為李家拍手稱快,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為李淵贏得了不少人心。
可是世人不知,這所謂的數(shù)萬突厥兵圍晉陽,只不過是劉文靜帶著數(shù)萬黃金珠寶與突厥和談之后借來的五百突厥兵和數(shù)千駿馬造成的假象而已,這空城計還當真有那么好使不成!
“小玲,這里還痛嗎?”嫻兒輕撫著她的肩頭詢問著。
“回小姐,已經(jīng)好多了!”小玲解下小姐身上的披風,將它搭在架子上?;剡^頭來趕忙滿上一杯水送到嫻兒的跟前。嫻兒接過水杯急喝了幾口,將它放在身旁的桌上。剛剛到家,的確是有些渴了。她溫柔的拉住不停忙活的小玲,掏出袖中的藥盒。
這藥是她剛剛跟甄逸要的,“這是濟世堂上好的藥膏,消腫化瘀效果極好,每日早中晚各一次,相信很快就好了!”
小玲將藥捧在手中,像捧著個寶貝似的,笑得比蜜還甜,“謝謝小姐!”
她這一謝倒是讓嫻兒覺得有些愧疚了,“謝什么,你是因為我才受的傷……”
“砰砰砰!”小院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小玲忙跑過去開門。這門剛開了一半,小玲就愣住了,直勾勾的盯著外面的人看。
“小玲,是誰來了?”嫻兒向外張望去,只看到呆在門前的小玲,奈何門只開了一半,還被她擋住了,看不清來人是誰。
“是我!”門敞開了,走進來一只妖孽。
嫻兒看到他先是一驚,轉而輕笑道,“我還當是誰呢!敢情是李半仙呀!”
男子聽到她的挖苦也不氣,到感覺是夸他似的,“正是本仙大駕光臨!”他緩步走來,紫衣飄飄,院中的群芳都被他蓋過了一頭。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估計都快把你這個人忘了!”李淳風頭年前回了家,這都五月了才回來,要是再晚些他都不必再回來了,直接把今年的年也過了得了。
“我這是在該來的時候來,該去的時候去!”他低下頭,整了整長長的袖口。這假裝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倒是一點也沒變,過了個年也不見長進。
“得了!我這里該來的沒來呢,你倒是先來了!”嫻兒調笑道。
“哦?該來的是何人呀?”他負手問道。
“你不是會算嗎?你自己算算!”嫻兒躲開他走進院子里。
“本仙可從來不算小事!”他脖子一扭,跟在了嫻兒的身后。房門前的那棵楊樹站在風中,樹上光禿禿的,似乎也不剩下什么了,風再來亦是再帶不走它的分毫。
“這樹去年還好好的,今年卻不知道怎得,連芽都不長了!”順著嫻兒的視線,他注意到了那棵樹,立在院子里很是扎眼。
“我看八成是根壞了吧!”他脫口而出,繼而將目光轉向院中的萬紫千紅,“這花兒開的不錯呀!”
嫻兒蹲在樹干前,輕輕撥了撥地上的泥土,神情恍惚了。這根的確壞了……
“那你說,這根壞了還能好嗎?”嫻兒有些撲朔迷離。
他妖孽的一笑,“根壞了自然就自己爛掉了,我看不如將它砍了種上別的東西!免得讓它成了這院子的敗筆!”
嫻兒悵然一笑,將手中的泥土一點點的灑落在地上。他說的對,這樹真快到該砍的時候了……
大業(yè)十三年六月,李淵在晉陽宣布起義……他們號稱是為保大隋江山,反對太上皇的暴政,另立長安的楊侑為帝。這么說的目的不過是拉攏那些早已對楊廣積怨已久的大臣的心,顯得他們順勢而為,再者如今若是直接稱反隋,樹大招風,難免成了那些反王的靶子。
但明白的人始終明白,這與反隋并無差別。起義的當天,嫻兒按照最開始計劃的那樣給皇帝寄出了最后一封信。從此以后她只是薄子嫻,于情她不會再幫著皇帝監(jiān)視李家,于理她亦不會幫著李家對付皇帝。她不是什么都不會做,而是什么也不能做。
若是皇帝勝了,李家必滅,她或許能活著但卻是生不如死。若是李家勝了,那弘農(nóng)楊氏便不再是這天下第一的姓氏。她的叔父們便不再是皇親,無法再繼承祖父的榮耀,屆時她們的家族的未來都成了未知數(shù)。想到這里她有些愧對弘農(nóng)楊氏的列祖列宗,但轉念想想如今這烽火四起,沒有李家難道就不會有其他的反王取而代之嗎?
自打宣布正式起義以來,二哥便再也沒有來找過她,可能是因為實在是太忙了,他整日都在軍中度過。劉文靜、長孫順德、劉弘基等人個個像打了雞血一般。段雄也為李家拉起了個千余人的隊伍,他以前的那些個好兄弟也囊括其中。晉陽宮里的物資也被裴寂成功的運出充作了軍餉。在追隨李家的這些人里,最閑的就數(shù)李淳風了,依舊踏踏實實的坐在屋子里看書,黃昏時分跑到院子里去觀星象,要么就是去找她閑聊。然而這樣的日子并沒有過多久,他就隨李淵、建成和世民一同出師了。
不出嫻兒所料,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正是長安。大家的心里都明白突厥答應議和只不過是看在金銀珠寶的份上,他們巴不得中原內亂,好從中謀利,因此才會暫時與李淵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不過他們反復無常,不得不防。
李元吉奉命留守太原,劉淵只帶走了三萬將士,其余大部分都留給了李元吉,以防劉武周和突厥。他也順理成章的成了李家的當家人。這一切的變化似乎只是一場政治權利的游戲,在貴族與官僚的圈子里進行著,平添了市井的議論和緊張改變不了什么。
嫻兒依舊照常到濟世堂找甄老爺子學習醫(yī)術。二哥離開了,府中也沒有什么吸引她回去的力量了,祖母有嬤嬤照料著,她在濟世堂呆的時間就更久了,每日直到太陽快落山才回去。甄老爺子這段日子倒是過的舒心了,甄浩和孫陌陌都自愿當了隨軍軍醫(yī),倒是老爺子最近的話開始變多了,可能是一時間不習慣濟世堂一下子這么清凈了。
“這次回來的挺早的嗎!”嫻兒看看緩步走進門的甄逸,他依舊照常按時候到李府去給祖母請脈,“祖母可有好轉的跡象了嗎?”
甄逸撂下手中的醫(yī)箱與嫻兒并排而坐,他身上既有大哥的溫潤如玉的君子之氣,也有二哥平日里不經(jīng)意透出的冷傲孤高,他俊美的臉上似乎總是一副淡然的神情,無法看出他的喜怒哀樂,“脈象不像以前那般虛弱了,看來是藥起了些作用。但這只能勉強維持著她的生命,若想好轉,還得另尋他路。我打算過些日子親自去一趟太白山去拜訪我?guī)煾?,借此可以細細請教一番!?p> 嫻兒恬靜的臉上寫滿了費解,“師父?”他的醫(yī)術難道不是甄老爺子教的嗎?
“就是孫陌陌的曾祖父!”他緩緩講述著他與孫家的淵源,她這才發(fā)覺她似乎對他的事情真的一點也不了解。
“我祖父是梁人,師父是西魏人,兩人同年所生,生逢亂世,在年輕時便已相識。他們都不愛功名利祿,我?guī)煾敢恍膱?zhí)著于醫(yī)和道從此便隱居在了太白山。我曾在太白山上五年隨師父研習用藥之術?!?p> 她注視著他平靜的面容,認真的聽著他的一字一句,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講這么長一段話。
“濟世堂現(xiàn)在只有你和爺爺了,你要是再走了不就剩下爺爺一個人了嗎?這么多的事情他一個老人家怎么忙得過來?”她有些不懂自己,此時此刻她應該關心的是祖母的病才對,可聽到他也要離開,心中有些悵然若失。
“我兩個的堂兄來信,不日便會來到太原?!彼胶偷目聪蛩碾p眸,眼中不帶一絲波瀾,他看出了她目中的不舍,唇角不自覺的微微的勾起。她不得不承認,她不希望他離開。
當初濟世堂的歡樂氣氛已經(jīng)不在了,若他再走了,這濟世堂對她而言與李府就沒有什么差別了,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雖然甄老爺子人很好,總是給她講舊時的故事,但怎么說都是嫻兒的長輩,在他面前她多少有些拘束。
嫻兒努力保持著自然,不露出一絲失落的神情。她從來都看不懂甄逸在想些什么,但她卻越發(fā)的無所顧忌。
濟世堂對于她而言是個出口,讓她可以完完全全的做最真實的自己,沒有太多的顧忌,“爺爺不是擅長針灸之術嗎?既然用藥不行,那為何不試試針灸,或許會有所幫助呢?”
“針灸我試過,不過老夫人的病單靠針灸是醫(yī)不好的?!彼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