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月夜重生魂
第九十章
冰面倒映的月光被揉碎成萬千銀鱗,忽然一朵烏云擋住了月亮,鐘艾看那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她眼前的湖面上,十幾個發(fā)著幽幽綠光的青銅燈從地底緩緩升起,那青銅燈上的鎏金纏枝紋飾在綠光中若隱若現(xiàn)。
無數(shù)枯葉被一陣風(fēng)卷在湖面上,碎冰碴混著枯枝在冰面刮出刺耳聲響。
隨后,巨大的圓形風(fēng)柱之中,忽然迸發(fā)出一團紅光,寒風(fēng)掀飛鐘艾額前碎發(fā),她下意識側(cè)身躲避,破奴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后,玄袍廣袖被氣流鼓成了帆狀。
癸燭紅衣而立的瞬間,風(fēng)柱瞬間消失,那殘留的枯葉打著旋兒掠過冰面。
月亮上的烏云悠悠飄走,鐘艾見沒了動靜,從破奴身后探頭看向前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柵欄影,她好奇的看著那些青銅燈,它們好似掛在一座無形的樓宇上一般,燈芯幽火如螢蟲明滅,此刻正有規(guī)律的閃著綠光。
湖面上,一位紅衣少年正看著她笑:“您就是這一代鐘家家主?”他的眼睛出奇的亮,琥珀色瞳孔里跳動著兩點金芒。
鐘艾在心里暗暗用服飾判斷他的時代,注意到少年腰間蹀躞帶綴著的錯金獸首,好像是盛唐制式,而且從他出場的陣仗上來看,他一定來頭不小。
她趕忙從破奴身后走出來,馬丁靴在冰面劃出短促的吱呀聲,上前頷首表示尊敬:“是的,請問您是?“同時繼續(x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眼前少年,鼻尖被凍得通紅卻渾然不覺。
眼前人周身散著一種散漫親和之氣,又隱隱有種束縛感。
當(dāng)然,他和當(dāng)初的破奴一樣,周身散發(fā)著一股鬼氣。這種感覺并不陰森可怖,但能讓人有種被拒千里之外的冷感。
“破奴兄,我是?”癸燭聽了這個問題嘴角弧度擴大,虎牙尖抵著下唇,看向破奴。
破奴牽住鐘艾的胳膊,牽帶著她上了冰面,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毛衣布料傳來。鐘艾邊走邊慶幸自己今天選的鞋子帶防滑,橡膠齒痕在冰面留下蜿蜒印記。
兩人很快走到了癸燭眼前,鐘艾走近,發(fā)現(xiàn)這癸燭的外貌也可以用驚為天人來形容了,眉間一點朱砂痣艷如血滴。她腦子里無厘頭的想法又開始蔓延:這個人和古代的潘安比,哪個比較帥?
“鐘艾,這位是閻羅殿使者……按你們這的說法,他就是——閻王?!逼婆径ㄔ阽姲凸餇T中間自然的介紹。
鐘艾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閻王爺!您好您好?!彼斐鍪窒胛帐?,又猛然頓住,想起對面不是現(xiàn)代人,忽然學(xué)著電視劇的行禮方式給癸燭行了個禮,雙手交疊時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
破奴和癸燭同時愣住,冰層下忽然傳來細微的爆裂聲,幾秒后,兩人忽然同時笑了起來。
癸燭笑得直不起腰,金線繡的云紋在腰際堆出褶皺,好不容易才停住,嘴角卻收不回來:“鐘家家主果然都是妙人啊?!彼椴蛔越袊@道,袖中滑出的玉扇抵住下顎。
“嗯?是不是我弄錯了?其實我在電視劇里還學(xué)了其他……”鐘艾耳尖泛紅,說著就要抬起手展示一波自己看電視劇學(xué)來的姿勢。
破奴見狀趕忙抓住了她的胳膊:“沒有沒有,剛才那個就很好,我們先忙正事?!闭Z氣不自覺變成哄孩子的樣子,引來癸燭驚訝的側(cè)目。
鐘艾見狀,只得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好的,您今天來一定是有事吧……”
“破奴兄說希望周月的布袋你可以親手拿到,所以我就來了?!惫餇T見鐘艾一副不知情的樣子,解釋道,玉扇輕敲掌心發(fā)出清脆聲響。
“哦……好的,麻煩了……”鐘艾沒想到居然是破奴的意思,而且用的是自己的名號,忽然有些尷尬,手指無意識絞著沖鋒衣抽繩,語氣都客氣了起來,破奴側(cè)頭偷笑,揮手示意癸燭快些開始。
癸燭見狀,轉(zhuǎn)身面對青銅燈,紅衣下擺掃過冰面凝霜。
只見他雙手展開,掌心忽然升騰出一團金色火焰,火苗將他眉心血痣映得似要燃燒?;鹧骐S著他的動作在空中畫成一個巨大的圓,一旁融化的冰水順著紋路蜿蜒成金河。
鐘艾的眼睛跟隨著他的手,發(fā)現(xiàn)他兩只手腕上都有一圈黑紫色的淤青,像是被什么東西綁住后經(jīng)年累月磨出的印記。他收回雙手同一時刻,那圓忽然升向天空,在鐘艾頭頂大概三米處凝結(jié)成一座金臺,臺角懸著的青銅鈴無風(fēng)自響。金臺上,一個女人跪坐著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素白的長裙如月光流淌。
“這是周月的魂魄?可前幾天閃閃的人還說她窩在家里啊,難道她……”鐘艾聽了這話瞬間焦急起來,聲音都不自覺變大了,擰著眉嚴肅得看著那魂體的周月懸空的發(fā)絲如蛛網(wǎng)般漂浮著,像一張網(wǎng)。
她感覺周身輕風(fēng)拂過,湖心殘荷的枯莖在冰下輕輕搖曳,高度集中的精神讓她身體的冷意都退卻了不少,后背滲出薄汗粘住毛衣。
“別急,這并非周月的全部魂魄,而是她涅槃前重塑的魂體,世間只有少數(shù)人有此命格,在涅槃時,他們會將靈魂暫放黃金臺,等重塑凝結(jié)完整后,徹底脫離過往,開始新生活?!惫餇T聽了鐘艾這話,耐心解釋道,同時暗罵破奴怎么什么都不對鐘艾講清楚,玉扇骨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
“哦~~我懂了,這樣的人就是……重生了!”鐘艾迅速提取了關(guān)鍵詞,杏眼瞪大,似乎覺得很新鮮。她的眼睛像是黏在了那高臺上的周月身上,智能手表因心率加快亮起綠光。
癸燭和破奴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側(cè),也望著那高臺,三人的影子在冰面上交疊成奇異的花紋。
“如果沒算錯,子時過半,她這副魂體就可以蘇醒了?!逼婆f道。
忽然一陣風(fēng)吹過,三人身后不遠處的一處六角亭檐角銅鈴驟然狂響。
癸燭猛地回頭,手中玉扇被立刻扔向距離西園湖不遠處的六角亭中,扇面展開時潑墨山水似要活過來。玉扇中百鬼騰空,伸出獠牙朝著亭中撲了過去,鬼影掠過冰面時帶起霜霧翻涌。
破奴順著百鬼的方向望去,似乎看到了什么,忽然也扔出了自己的玉扇,扇骨雕著的饕餮紋泛著血光。扇中鬼差伸出長舌,竟在百鬼沖進亭中之前攔住了他們,猩紅長舌卷住最前頭的鬼影。
癸燭默契地意識到了什么,又一揮手,百鬼消失,玉扇回到了手中。
冰面上殘留著數(shù)道焦黑灼痕。一切從出手到收手不到一分鐘,鐘艾被驚呆在原地,沖鋒衣拉鏈硌疼了掌心,定定看著那黑黢黢的亭子。
亭中三個人影此刻正瑟瑟發(fā)抖,其中一人的手機鏡頭反射著冷光。
鬼差見完成了任務(wù),早已回到了破奴手中的扇子里,扇面隱約浮現(xiàn)獠牙滴血的圖騰。
“出來吧。”破奴低聲道,聲線比冰層下的湖水還冷三分。

十有魚
想架空一下時代背景,沒想到把季節(jié)架空了,好像很少有地方中秋就會結(jié)冰,這兩天去查了一下漠河好像都不至于中秋結(jié)冰……T^T寫著寫著雁鎮(zhèn)得挪到西伯利亞去了……后來想了想,干脆就當(dāng)鐘艾生活在氣溫失衡的時代,可能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架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