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不靠譜的男人與男鬼
第八十二章
一連多日，鐘艾都撲在書房看書理經(jīng)文，由于失神的情況沒有再出現(xiàn)，所以鐘艾簡單查看了一下經(jīng)文后就馬上把它們放回了匣子，歸置在了臥室書柜的最上方。
農(nóng)歷八月初一，她正式開始看《火珠林》，當天就從自家倉庫里找出了一大盒銅錢練習算卦。
時歲漸遠，雁鎮(zhèn)秋意漸濃，不時突然來一場妖風吹一整天，呼嘯風聲吵得鐘艾差點神經(jīng)衰弱。
彭家兄妹的奪權(quán)大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彭同在彭閃閃從上?；貋淼乃饺孙w機上設(shè)了埋伏，想玩一勞永逸的把戲，被黑狐發(fā)現(xiàn)后直接將他困在法陣之中，鐘艾沒聽到細節(jié)，但聽說他差點一命歸西，昏迷后住進了醫(yī)院，一直神志不清。
彭閃閃從出差那天就沒再回鐘宅，每次鐘艾想去封狐幫忙，都被她一句話回絕：還不到你出手的地步。
半個月以內(nèi)，彭家的幾條業(yè)務線主管全部投誠了彭閃閃，只剩下彭家那些住在莊園里的親戚們還在陪著彭同玩什么君臣一心的把戲。
中秋節(jié)前一天晚上，彭閃閃把彭父彭母送上了去倫敦的飛機，開車回到了鐘宅。
她新?lián)Q了一輛高調(diào)的綠色瑪莎拉蒂，在停車場意氣風發(fā)下車的時候，像個凱旋的女將軍。
她左手右手掛了一堆禮物，沖向了會客廳院子。
彼時，會客廳的窗欞被秋風吹得簌簌作響，鐘艾赤腳蜷在波斯地毯上，腳踝處淡青血管在冷白肌膚下若隱若現(xiàn)。一旁的鎏金琺瑯香爐吐著龍涎香的青煙，將博古架上的法器都籠在朦朧霧色里。
“請問我在兩年零四個月之后能不能徹底離開這！”鐘艾虔誠的閉眼問問題，隨即扔出去的三個乾隆通寶在地板上旋出殘影，撞倒她手邊的冰裂紋建盞，殘余的普洱在宣紙上洇開褐色卦象。
她咬住筆桿，羊脂玉鎮(zhèn)紙壓著的《火珠林》正翻到“離為火“卦，朱砂批注在泛黃紙頁上如凝固的血跡。
正低頭努力解著卦，忽然聽到院外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還沒等鐘艾爬起來，彭閃閃已經(jīng)踩著十公分紅底高跟鞋跨過門檻，墨綠絲絨風衣下擺掃落門檻積灰。滿地毯的卦紙被她踢得翻飛，最遠那張甚至飄到紫檀木茶幾底，蓋住了鐘艾上周打翻的拿鐵漬。
“兩年后能不能離開？”彭閃閃扯開Burberry格紋圍巾，露出鎖骨處的蛇形吊墜，“你要是算出兇卦，我現(xiàn)在就給你訂去南極的破冰船票?！彼χ鴮垴R仕紙袋拋向沙發(fā)，金屬鎖扣撞在青花瓷瓶上發(fā)出脆響。
“最近沒客人？”彭閃閃終于把所有禮物都扔在了地毯上，仔細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會客廳里滿地宣紙或A4紙，上面畫著各種各樣的紅色卦象。
“妖風太大，我把系統(tǒng)關(guān)了，中秋過完再開。”鐘艾也不客氣，自然的蜷在羊絨坐墊里開始拆禮物，下一秒，袖口滑落的綠松石手串與Cartier藍盒子碰撞出清響。
半開的窗戶玻璃上凝著水珠，將庭院枯枝扭曲成張牙舞爪的剪影。地暖烘得她雙頰泛粉，珊瑚絨睡褲下露出半截腳腕，還沾著算卦時蹭到的朱砂。
“怎么就你一個人？”彭閃閃坐在鐘艾身邊，眸中滿是疑惑，自己走之前，這宅子里那兩個男人不是一直在互掐么？怎么現(xiàn)在鐘艾看起來一副孤家寡人的樣子？
鐘艾聞言，忽地來了興致，把手里的東西一扔，朝彭閃閃湊了過去：“我怕你太忙，就沒吐槽！現(xiàn)在終于有空了，你都不知道，自從你走了，那兩位我也沒見過了，破奴就半個月前出現(xiàn)了一次，然后就沒影了！”鐘艾說的義憤填膺。
“楚家那個神經(jīng)病也不在？”彭閃閃疑惑，在她印象里，楚塬不是自從年初認識了鐘艾，就像條咬到肉不肯松嘴的瘋狗一樣么，怎么會整整半個月不出現(xiàn)？
她轉(zhuǎn)動腕間的星空表，表盤月相正圓，心里感覺事情有些離奇。
“你出差那天，他去見了他哥哥，就再沒回來了，但是他的東西倒是都還在貳號院。前幾天凌晨給我發(fā)了個消息，問我病好之后有沒有腦霧現(xiàn)象？說什么……他哥哥有個醫(yī)生朋友對我的情況很好奇？”鐘艾雖然說著，但手上還在試戴著新手鏈。
“腦霧是什么？”彭閃閃一直只對“錢”有關(guān)的東西感興趣，忽然砸過來的醫(yī)學術(shù)語讓她有些迷茫。
“就是一種，類似失憶的現(xiàn)象，一般是一些嚴重心理疾病患者才會有，比如抑郁痛苦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偶爾出現(xiàn)忘事兒的現(xiàn)象?！辩姲敃r也不懂這個詞，上網(wǎng)查了一下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哦！我懂了，但這個問題屬實有點雞肋，我看你很好啊，一點問題都沒有?！迸黹W閃把鐘艾的頭托起來，左看右看也沒看出有什么異常，繼而開心的笑起來。
“是啊，不過他問問題的前幾天我的確有失神情況，所以我如實回復了他，結(jié)果他再也沒回我消息了……奇奇怪怪的……”鐘艾若有所思的回憶著當時的情況，從前楚塬可從沒有過不回復的情況，第二天鐘艾還稍微擔心了一下楚塬的安全情況，但聽張叔說楚塬正常上班，她便再沒管了。
天大地大，當然是自己的事情最大，于是直接轉(zhuǎn)身投入了每天扔銅錢的事業(yè)，一扔就是半個月。
窗外忽起狂風，卷著沙粒砸在玻璃上噼啪作響。
鐘艾無意識摩挲著卦錢邊緣的銅銹，康熙通寶的“熙“字缺了最后一捺。暖黃壁燈將兩人影子投在《火珠林》書頁，搖曳如占卜未盡的讖語。
“照這么說，這楚塬……確實有些奇怪，放心，我?guī)湍悴橐幌??！迸黹W閃說著，掏出手機給封狐的人發(fā)消息，指甲在手機屏幕上敲擊出有規(guī)律的聲音，破奴她查不到，但查楚塬——一個剛來雁鎮(zhèn)沒幾天的20歲毛頭小子，對她來說還是輕輕松松~~
“果然，男人還是男鬼，都不靠譜……”彭閃閃的唇釉在燈火中閃著蜜桃色，鐘艾聞言點頭如搗蒜，伸出手把其他禮物勾到自己腳邊，又開始拆禮盒。
夜風裹著枯葉拍打窗欞，兩人都沒注意院中閃過的黑影——破奴正倚著院門把玩那枚缺角銅錢，絲綢玄色長衫下擺被風掀起，露出靴尖沾染的夜露。
他垂眸望著暖房里笑鬧的姑娘，將銅錢彈向院墻邊被枯草擋住的枯井，金屬撞擊青石的清響瞬間淹沒在風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