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謀得了娘娘的心
他扶著她站定,她忙將團扇擺正,那一縷春光便被掩去。
蕭寅之垂下手目送她登車。
這小插曲若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或許能有兩段旖旎八卦,卻是發(fā)生在這兩人身上,蕭一銘第一反應(yīng)就是蕭寅之在給蕭時月下馬威。
他趁亂上前一步道:“蕭大人,下官在此代小女道謝,先時小女年幼,多有冒犯之處是她不懂事,望大人海涵,接下來的路還要勞煩大人費神看顧,一銘感激不盡?!?p> 蕭寅之頭都不回。
“護送娘娘進宮是本相的職責,祭酒大人不必客氣。”他翻身上馬,動作間袍袖拂過蕭一銘的臉,“祭酒大人若還有交代,晚間宮中宴席上,你我再詳談不遲。”
言罷,不等蕭一銘回話,蕭寅之雙腿一夾,那匹高大白馬便頃刻跑出老遠。
文武百官將這情形看了個十足十,心知兩蕭之間勢同水火,恐怕這輩子都調(diào)和不了,蕭家女入主中宮,日后定有好戲可看。
站在門后的蕭時錦也這么想,她微微揚起下巴,先一步離開。
珍珠見四下無人悄聲道:“姑娘,我瞧著不單我們要叫四姑娘好看,蕭相也不預備給她面子呀。”
“哼,我這位四弟睚眥必報,當年做主將他外放沙洲的那個戶部侍郎,現(xiàn)在墳頭草得有這么高了吧?!彼葎澚艘幌?,笑出聲,“六妹可是弄沒了人家的心上人,人家能放過她?”
珍珠捂嘴笑。
“姑娘,皇后進宮的路線司禮監(jiān)會多次勘察演練,沿途百姓也得輪番篩選,按說安插我們的人進去定會費上一番功夫,可沒想到非常順利,您說,是不是蕭相松手了?”
“不無可能,如今朝中大事都要過他的手,操辦帝后大婚更是他相國的職責,若他有心不可能被人渾水摸魚?!笔挄r月一頓,片刻后笑起,“六妹啊六妹,自小你就愛和我搶,搶風頭搶夫子的夸贊,我次次輸你,但那又如何,你在意的人交好的人,通通要害你,這就是你和我作對的下場!”
她越想越興奮,對珍珠道:“左右家中長輩都要進宮,咱們也出門?!?p> “去哪?”
“去街上看熱鬧?!?p> ……
蕭時月被鳳冠壓的額角隱隱作痛,好在,輦轎上有吃食有茶水,座榻上還有兩個軟靠,她扶著冠歪在軟靠上,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蕭府風水上佳,距離皇宮不算遠,估摸著這會子也該到朱雀大街了。
不多時,外頭果然傳來了響動。
沿街百姓遵照禮官的吩咐叩拜高呼千歲,喚完三遍千歲,她便得掀開轎簾露出身形,已示回應(yīng)。
不得不說,蕭時錦和王婉清的算盤打的不錯,東都最重要一條街上出紕漏,當著她的面嘲諷,只一句便可鬧得街知巷聞,名滿大雍,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蕭時月扶正了鳳冠,挺直了脊背,等待著最后一聲千歲喚完。
彼時,人群后頭亦有人在等待。
三遍千歲結(jié)束,司禮監(jiān)的內(nèi)侍挑起了鳳輦一側(cè)的紗簾,蕭時月紅藍相間的身影躍然而出,百姓們紛紛仰頭張望,原本肅然的場面開始有了騷動。
記憶中,第一個發(fā)難的人會在鳳輦經(jīng)過春風得意樓時跳起開罵,作為朱雀大街街口最熱鬧的所在,這座酒樓就像一個地標,蕭時月在余光中掃到了它。
鳳輦以異常平穩(wěn)且緩慢的速度進行,春風得意樓是個八角形的五層小樓,占地頗大,送親的隊伍經(jīng)過這棟樓需得一會兒功夫,在這短暫又不短暫的時間里,蕭時月忍不住懸心。
直到這棟樓從她的余光中徹底消失,她才長吁了一口氣。
成了!
周遭百姓的表現(xiàn)非常正常,或是羨慕或是驚嘆或是贊美,總歸是坊間閑話,本該冒出來帶頭謾罵的人無蹤無影。
眼看著鳳輦漸行漸遠,站在春風得意樓下的蕭時錦雙目圓睜。
“珍珠,人呢?”
珍珠也懵,她四下張望。
“我,明明安排好的呀,他們收了我們那么多錢,不可能不做事,老張與我們合作好些年了,沒辦砸過!”
“我不要聽解釋,我要人!”蕭時錦抬步向著鳳輦的方向追去,嘴里瘋狂喃喃,“雇了十三個人,一個不成而已,不可能十三個都不成!”
珍珠隨她一起追,奈何百姓眾多熙熙攘攘,臟臭的漢子粗魯?shù)膵D人迎面而來,撞得蕭時錦跌跌撞撞,珍珠只得沖上前為她開路,幾步下來,主仆二人都狼狽不已。
再又被一人撞退后,蕭時錦氣道:“這里也該有人才對,人呢?”
珍珠快哭了,踮起腳尖仰頭看,忽地她眼睛一亮。
“姑娘,那邊!”
那邊是個茶寮,老板早早關(guān)門歇業(yè),正站在臺階上伸長脖子看熱鬧,不想,鳳輦快到的當口,有人跳上了臺階,隨即振臂高呼。
“蕭相英俊瀟灑,皇后娘娘貌美如花,真真是一對璧人啊————”
雖說這話剛才已經(jīng)在百姓里傳過一圈,但被這個大嗓門一喊,宛如火星掉在紙上,立刻燃了起來。
大家七嘴八舌的附和,隨之又不知哪里冒出另一個大嗓門道:“我就瞧著吧,這陣仗哪是替圣上接娘娘啊,明明是蕭相自己娶親吧!”
此話一出,周遭百姓哄堂大笑,原本就熱鬧的大街更是如煮沸的水般一發(fā)不可收拾。
“蕭相是天水蕭家出來的郎君,怎么說也是個青梅竹馬呢?!?p> “哈哈哈,沒錯沒錯?!钡谌齻€扯著嗓子八卦的是個婦人,她擠眉弄眼,“可惜了,圣上橫刀奪愛啊?!?p> “不對啊,都說是蕭皇后先鐘情的圣上?!?p> “嘖,那都是老本子了不新鮮?!眿D人擠眉弄眼,“我前兒在平康坊聽了段新的,說是圣上先在飲宴里看中了娘娘,處心積慮謀得了娘娘的心,偏還不讓娘娘發(fā)現(xiàn),嘖,圣上也是個情種?!?p> 她周圍一眾婦人都沒聽過這新本子,齊齊哇了一聲。
“再講講再講講,還真沒聽過誒!”
這個快活的話題自那么一聲吼開始,一路從街頭傳至巷尾,時不時有人趁亂高呼調(diào)侃,內(nèi)侍帶著一眾侍衛(wèi)臉色慘白的奔來跑去,壓下這頭,那頭又起,氣氛快活極了。
另一邊,蕭時錦的欣喜剛剛涌起就被兜頭澆滅,她不解的看向珍珠。
“之前說好的不是這樣吧……”
珍珠目瞪口呆:“……明明該說女禍將至,該說天譴才是,何時改了?”
兩人對視,又是焦急又是納罕。
比她們更納罕的是鳳輦里的蕭時月,她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企圖打量,偏又不能有動作,難極了,她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明明那些人已經(jīng)被她摁下,哪里又冒出這些人來?
雖說叫嚷的內(nèi)容和前世不同,但這也不是什么好話??!
重來一世,她一手反轉(zhuǎn)回來的大婚,剛開頭,就又被反轉(zhuǎn)了回來,莫不是王婉清預判了她的預判,提前做了手腳?能預知未來的除了她,也就只有另一個重生者了,但一轉(zhuǎn)念,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前世這些人叫嚷的是天譴是女禍是世家做大,字字句句直戳要害,挑動的是朝堂最敏感的神經(jīng)。
今次卻不同,騷動雖大卻只是坊間尋常的閑言碎語,至多是讓趙希誠和蕭寅之面上尷尬,嚴重倒是嚴重不到哪里去。
是以,官兵只能到處吆喝不能動手抓人,反成助興的了。
這絕不是王婉清要達到的目的,就算她重生后有所應(yīng)對,目的總不會變。
莫非,還有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