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梵音悟情
李氏之所以能嫁給帝師的三子,也是因蘇家與李家有故交的緣故。
李家也曾是讀書人,只是時運不濟,后輩子侄中才學(xué)不濟,故而棄文從商。
這一轉(zhuǎn)變發(fā)生在李氏嫁入蘇家之后,否則這段婚姻也是難成的。
而今,季晏禮之言,透露出為蘇笙笙愿放棄仕途之意。
蘇笙笙怔怔難言,無法想象,季晏禮竟會為她放棄科舉之路。
她相信,季家不會背信棄義,此番匆匆趕來,便是為了安頓他們,甚至不惜在天塹關(guān)為官,只因她無法離開此地。
然而,她卻不相信,他會因兒女私情而放棄人生抱負。
十年寒窗苦讀,即便是現(xiàn)代之人,也不會輕易因戀愛而放棄高考。
“季公子可是因為南陵稱臣一事?”蘇笙笙輕問。
季晏禮見她不再回避,便坦誠相告:“我讀得圣賢之書,卻無力改變這亂世。心懷悲憫,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山河破碎,百姓受皇權(quán)壓迫,苛捐雜稅日益沉重?!?p> 言及此處,他已直言不諱地指出皇帝的不圣明,將蘇笙笙視為可以傾訴衷腸的知己。
見蘇笙笙靜靜不語,他深深一禮,“晏禮對小姐心生仰慕,真心求娶。只是日后若不能入仕,或許無法給予小姐好的生活?!?p> 蘇笙笙靜靜地注視著他,半晌無言。
她曾以為,他最終會理解到,兩人志向不同,難以攜手共進。
卻未曾料到,他終于領(lǐng)悟,卻選擇了放棄仕途。
盡管這其中也有不得志的緣由,但她深知以季晏禮的品性,此番前來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
“季公子請坐?!?p> 想當年外敵入侵,上邊下達不抵抗的命令,多少有志青年備受打擊,卻又不能背負叛國的罵名,只能遠走他國。
這個朝代,皇權(quán)至上,獨尊獨霸。
別說學(xué)子們低迷,就是減下來的兵士,也都士氣不振。
任誰得知自己的國家成為待宰羔羊,還能安然坐下談笑風(fēng)生?
待季晏禮坐下后,蘇笙笙才緩緩開口:“季公子雖曾飽讀詩書,但我卻覺得未必盡然?!彼闷鹋?,示意季晏禮也一同拿起。
因見是季晏禮進入決賽,青檸一早便有眼力見得避開了,此時屋內(nèi)僅有他們二人。
除了外間說書人的高昂聲音,便只剩下爐上沸水翻滾的聲響。
正如季晏禮此刻難以平靜的心情。
他真心喜歡蘇笙笙,喜歡她的淡然處世,喜歡她對世事變遷的通透理解。
喜歡她的見解獨到,更喜歡她的心境豁達。
那日察覺她的疏離冷漠,心中低落,被好友硬拉去紅樓。
他鐘愛音律,那一曲清音,如同菩提一般讓人頓悟。
問大道無情,眾生何去何從……
那日他沉思良久,只覺凡塵俗世如洪流過境,往事如煙消散。
而唯獨她的身影,在眼前愈發(fā)清晰。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次是他對為民請命的使命心灰意冷。
朝中如此不堪,他不想與之同流合污,成為勞役苦難百姓的幫兇。
而那日的一曲梵音,就像一道光,將她帶到他眼前,眼中心中全是她的身影。
讓他明白,他并非只是為了遵從父命才想娶她為妻。
當?shù)弥鞘浊涌赡艹鲎运謺r,他欣喜若狂,卻無法將心事傾訴于她。
只當李家表哥來此提及婚事,蘇家想要將婚期提前時,他卻明顯感受到她的抗拒。
因此,他選擇如此與她獨處,將心事言明。
不愿讓她背井離鄉(xiāng),不愿讓她放棄心中所愿。
可當她質(zhì)疑他是否真正飽讀詩書時,他竟無言以對。
“我有一本禁書,不知季公子可敢一聽?”
季晏禮執(zhí)起牌,聞言一愣,但隨即明白,蘇笙笙這是要向他展示真實的自己。
“蘇小姐但講無妨?!?p> 蘇笙笙可不想做什么讓人玩物喪志的紅顏知己,她毫不避諱地將現(xiàn)實攤開在季晏禮面前。
她的國家,歷經(jīng)風(fēng)雨飄搖,是無數(shù)先輩以血肉之軀筑就的和平基石。
歷史上,沒有哪個朝代的安寧不是以犧牲為代價換來的。
她至今清晰記得,爺爺曾對她說過:“大善大惡,皆源于殺戮?!?p> 那時的她還年幼,未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而隨著歲月的流逝,她逐漸明白了爺爺為何要散盡家財,并選定她為家族遺愿的繼承人。
只可惜,那些族叔們不思進取,只知覬覦他人的成果,最終她因心慈手軟而慘遭暗算。
想到另一個世界的爺爺,蘇笙笙嘆了一聲。
講起了萬里長征的艱辛、新國家的崛起、列強的環(huán)伺以及長達八年的抗爭。
講了很多人寧愿倒下犧牲,也站著不放棄信仰的事。
“他們并非為了某個帝王能統(tǒng)治好國家人民,而是一種思想。一個會讓帝王權(quán)貴顫抖,畏懼的信念?!?p> 季晏禮手中的牌,早已無可出,但蘇笙笙仍在繼續(xù)。
“北戎南侵,兵力不過百萬,而南陵一戰(zhàn),失地萬里,百姓亦上千萬,為何仍會戰(zhàn)?。俊?p> 季晏禮心中仿佛有雷聲漸大,他默默抬頭,凝視著蘇笙笙那宛如昆侖美玉般無瑕的眼眸。
“軍民融合,這條路若連自己的帝王都心生畏懼,那才是真正的絕境。”
以少勝多,誘敵深入,再逐個擊破。
這些看似是兵法策略,實則暗含人性之復(fù)雜。
季晏禮從未讀過如此深刻的書籍,他不禁好奇地問道:“這書中,究竟在傳達何種思想?”
見季晏禮尚未深陷泥潭,蘇笙笙微微一頓,繼續(xù)說道:“曲線救國?!?p> 她講述著前輩們在淪陷區(qū)蟄伏,轉(zhuǎn)為暗中斗爭,即便身居敵營高位,亦不為所動,堅守信仰。
“心向光明,何懼世俗觀念?!彼粗?,目光不閃不避,“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如果說那日的梵音讓季晏禮深感震撼,那么今日這番話,則如晨鐘暮鼓,振聾發(fā)聵。
所謂的善,或許只是剝奪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去維護另一部分人的特權(quán)。
所謂的惡,也只是天道之下的一場命運棋局,每個人都被卷入其中,難以擺脫欲望的擺布。
這種超脫世俗、坐觀風(fēng)云的豁達之言,竟出自眼前一位女子。
季晏禮凝視著蘇笙笙,卻仿佛置身于迷霧之中,越發(fā)看不清她的真容。
但此刻,他頭上壓著的一股厚重陰云,和心中所發(fā)的與之對抗的清流,竟然都煙消云散了。
“不是非黑即白……”這句話如同一縷清風(fēng),吹散了他心中的迷霧。
季晏禮深受觸動,起身一拜:“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晏禮受教了?!?p> 此言一出,氣氛仿佛變成了師生對弈,他一時愣住。
再看向蘇笙笙那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他心中又生出一絲茫然:“若小姐是男子,定能成就一番偉業(yè)?!?p> 蘇笙笙聞言,嘴角牽起一抹淺笑:“誰說女子不如男?”
季晏禮說完才覺失言,聽到蘇笙笙的笑聲,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解釋。
“晏禮并非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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