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這就是死因
錢望引著江舸到了馬棚前，對江舸說：“江大夫，尸首就在棚中，我們沒有挪動，有勞江大夫了。”
江舸點點頭對身后的少女說：“琳瑯，你就在外面等我吧，要是無聊了就回去找青蘭玩?！?p> 琳瑯乖巧的點頭，站到馬棚外面，探頭往馬棚里看去。
江舸到了馬三尸體旁邊，江大夫蹲下來，打開手中的藥箱，先是取出了一副羊腸做成的手套，套在了手上，然后細細的檢查馬三的尸體。
琳瑯在馬棚外皺著眉看著，十分不解，表哥好好一個世家貴族的公子，怎么愿意碰這些臟東西。
錢望看著江舸利索的動作心中贊嘆，本來他見所謂的江大夫?qū)嶋H上是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貴公子，他心里還有些沒把握，如今看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舸先是檢查了馬三身上并無任何外傷淤青，口鼻也沒有污血，判斷人應(yīng)該不是受外力打擊或中毒身亡。
他蹲在地上微微思索，爾后把手伸向馬三的頭顱，順著天靈穴沿著顱骨往下，微微用力按壓，直到在左側(cè)太陽穴那里察覺到一點異樣。
從藥箱里拿出一柄特制的小刀，把太陽穴附近的頭發(fā)撥開，果然看見一個已經(jīng)有些干枯的血色小點。
錢望也看見了這個小血點，他驚訝的看向江舸，這不說是大夫嗎？怎么看著仵作的活計也挺熟練的。
江舸把太陽穴周圍的皮膚劃開，從中取出一根足有四寸長的針，捏著針遞到錢望手中。
“這就是此人的死因了?！?p> 錢望捏著針轉(zhuǎn)了幾圈細細的看過，他說：“這些犯人都被搜過身，身上不可能攜帶這么明顯的利器?！?p> 這時馬棚外的琳瑯忍不住出聲：“怎么不可能，我看那些女子都梳著發(fā)髻，帶著簪子，我的簪子里就有家里人給藏的銀針，讓我外出行走時防身所用，你們這些大老粗搜身的時候會把簪子也掰斷看看嗎？”
琳瑯的聲音清脆，語速又快，嗶哩啪啦一通說完，江舸想阻止都沒來得及。
錢望卻恍然大悟一般，對少女微微拱手：“江小姐說的是，我們確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p> 說著他手一揮，對士兵們說：“去，挨個搜身，搜仔細些?！?p> 王大柱率先出列，沖著林嫻和林姝走了過去，臉上毫不掩飾的惡意讓一旁圍觀看熱鬧的琳瑯都察覺到了。
琳瑯不舒服的皺了皺眉，江舸看見王大柱走向的方向是兩個柔弱的女子，心下不忍，開口對錢望說：“錢什長，雖說這些都是罪犯，但終歸還是女子，讓身為男子的士兵去搜身，依在下看，不是特別妥當，不如讓驛丞把這里灑掃的仆婦叫來，由她們給這些女子搜身?！?p> 琳瑯也在一旁幫腔：“就是就是，你們這些男人，整天嚷嚷著女子貞潔清譽最要緊，自己倒是能占便宜就想占便宜，若是你覺得仆婦搜的不用心，本...本姑娘讓我的貼身侍女來幫你們搜如何？”
錢望此人外表粗獷，卻很細心，他剛照面就看出這一對兄妹不是一般小門小戶出來的，不愿意在這等小事上與他們爭執(zhí)，故此他示意士兵們只去搜那些男子，其余女子統(tǒng)一由驛館的仆婦帶去馬棚里搜身檢查。
等搜身完畢，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那邊都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她們當然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因為林姝所有的東西都收在超市倉庫系統(tǒng)里。
錢望緊緊盯著林姝，試圖從她面上看出什么端倪，但是他失敗了。
這時江舸又查探了一遍尸體后對錢望說：“錢什長，這死者看起來身體并沒有其他毛病，想來平時應(yīng)該是很健康的?！?p> “但他身上毫無與人掙扎打斗的痕跡，而且那長針刺入他太陽穴中的時候應(yīng)是非常順利的就扎了進去，這說明他在被刺時已經(jīng)是昏死的狀態(tài)?！?p> 林姝在一旁聽的心驚，這人真的只是大夫，不是仵作嗎？他這說的好像是親眼所見一般。
林姝此時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昨夜把拖拽馬三的痕跡都清除了，不然在他這雙利眼下，肯定是無所遁形。
這時王大柱又跑了出來，對錢望說：“老大，還有什么好懷疑的，咱就想想這隊伍里誰最恨馬三，恨不得要他去死。”
“依我看，您就把那林家丫頭捆起來，打上一通，保管能找到真兇?！?p> 見錢望似有意動，林姝站出來高聲說：“錢什長，莫不是還要我再提醒您一遍，我們姐弟雖在流放隊伍中，但還是良籍。您是要私設(shè)公堂，濫用私刑嗎？您是軍中的什長，可管不到刑官斷案上。”
“即便要審，您也該把尸首送入最近的縣衙，由縣令上堂主審?！?p> 錢望聞言，臉色一沉，開什么玩笑，流放隊伍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兇殺案，他還大張旗鼓的去找當?shù)乜h衙報案，他這個押送官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而一旁的江舸聽到林家丫頭時面色就沒有那么淡然了，他與林璟林大人是忘年之交，他自己更是得到了林大人的寶貴指點，讓他在醫(yī)學(xué)一道上獲益匪淺。
早就聽聞，林璟大人一家因為瀏河決堤案被收監(jiān)入獄，當時他不在京都，聽到消息時，林大人已經(jīng)在獄中自戕。
沒想到在這里能遇到林大人的遺孤。
他抬眼看向那個站在晨光中的少女，寬大陳舊的衣服在她身上飄飄蕩蕩，瘦弱的身軀挺的筆直，江舸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當年他去林大人府中拜謝時，從屏風(fēng)后面摔出來的那個小姑娘。
琳瑯突然小小的驚呼一聲：“表哥，這個林姑娘會不會就是那個林大人的女兒呀？”
“你當時因為林大人的案子，給姑姑連寫了好幾封信，如今遇上他的遺孤了，咱們要不要幫一幫？”
江舸微微搖頭，看著那眼神堅定的姑娘，猶如一枝凌寒中獨自綻放的梅花，他輕聲說：“我認為她不需要我們的幫助?！?p> 錢望此時只覺得進退維谷，找兇手吧，他找不到，不找兇手吧，他這攤子已經(jīng)收拾不了了。
林姝猜出他心中所想，對錢望說：“錢什長，您相信天道循環(huán)，因果報應(yīng)嗎？”
錢望剛要說他才不信什么鬼神之說，話在舌尖打了個轉(zhuǎn)又咽回去，他倒要看看這小丫頭耍什么花樣。
林姝繼續(xù)神色涼涼的說：“我聽聞，那被馬三欺辱，羞憤自盡的女子，生前就是一位極好的繡娘，繡出的繡品在西市的繡樓中能賣出極高的價格，她生前用的最趁手的就是針?！?p> 說著她心中微微嘆息，她在京都時還替姐姐去萬巧樓買過這位姑娘的繡品，也是因為這姑娘有這一手極好的繡工，能賺很多銀錢，才引上馬三這種無賴流氓的覬覦。
她繼續(xù)說：“馬三害她失去清白，逼她下嫁，讓她無奈只能以死明志，我想這或許是她死不瞑目，化為厲鬼從地下跑出來找馬三報仇吧！”
這段話被她說的語調(diào)悲涼，在微涼的早晨，讓人背后無端起了一身白毛汗。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迷信鬼神之說，此時在場眾人，除了錢望、江舸以及知道真相的林嫻外，都被她說的相信了幾分。
錢望冷淡的撇了一眼瑟瑟發(fā)抖的犯人，心中此時已經(jīng)確定了馬三之死就是林姝所為，但是他對馬三這種強奸女子的人本就沒什么好感，這種人活著也不過是一團渣滓，死就死了。
他只是因為情勢所逼，和所處的位置，不得不對馬三之死下一個定論，既然林姝幫他找了這個臺階，他也就順勢下來了。
隨后他吩咐士兵找一卷席子，把馬三的尸首裹起來，隨便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了，別說立碑，墳頭都沒有，直接填平了事。
因著馬三最終被判定為是厲鬼報復(fù)所殺，流放隊伍里哪個人沒點虧心事，一個個都生怕有得罪過的人變成鬼回來找他們報仇，一時間流放隊伍中的氛圍倒是平和了很多。
后續(xù)的路程沒人來找林家三姐弟的麻煩，她們很順利的進入了朔方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