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冰冷刺骨的浴缸
開機儀式后的第一場戲被安排在夜晚，是遲非晚與鄭澤峰之間的對手戲。
這場戲講述的是男二發(fā)現了女主與男主之間的感情，一番云雨之后在浴室與女主對峙。
道具組早早安排好了一浴缸的水，遲非晚穿著浴袍等候在一旁。
眾人準備就緒，可這場戲的另一個主角卻遲遲未到。
“怎么回事？鄭老師還沒來嗎？”賈杉林從監(jiān)視器前抬起頭，問向一邊的導演助理。
“已經給鄭老師的助理打過電話了，他說鄭老師開機儀式后在酒店喝了點酒，有些醉了?！?p> 導演助理是個剛大學畢業(yè)的男生，害怕賈杉林的怒火波及到他身上，只敢小聲地回答。
“拍戲喝什么酒??？”幾個劇組工作人員聞言竊竊私語。
抱怨聲傳到了賈杉林耳朵里，他一臉不爽地搓了搓他那光滑如鏡的頭頂，隨手將耳機扔到了一旁：“等著吧！”
鄭澤峰地位高，又是投資人之一，他一個拿錢辦事的導演哪敢因此發(fā)脾氣。
見導演也束手無策，工作人員之間開始怨聲載道。
拍夜戲本來就辛苦，他們也想早早拍完下班，一開始還以為狀況頻出的會是遲非晚這個新人，沒想到率先失約的居然是業(yè)內口碑一向不錯的影帝鄭澤峰。
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遲非晚裹緊了身上的浴袍，按照蕓姐的話來說，鄭澤峰這個人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應該不是把工作當兒戲的人，今天居然連犯兩個劇組大忌？
心中略一思忖，她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他恐怕醉酒誤事是假，想給她一個下馬威是真。
就在眾人一聲接一聲的哀嘆和牢騷里，鄭澤峰姍姍來遲。
“我來晚了！”鄭澤峰洪亮的聲音響起。
遲非晚轉頭看向他，只見他面色紅潤、神采奕奕、腳步穩(wěn)健，絲毫不像一個喝醉了酒的人。
待他走近，身上也沒有一絲酒氣，看她的眼神里仍舊充滿挑釁。
他的狀態(tài)已然驗證了遲非晚的猜測是對的。
“真是不好意思，下午小酌了兩杯，沒想到倒是誤了事了，一會兒拍攝結束，我請大家吃夜宵！”
他的話里沒有歉意，但吃人嘴短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即便現在還沒吃上，大家依然客客氣氣地跟他打起了招呼。
賈杉林不敢當眾發(fā)作，不過他也是有個性的，沒有正眼回應鄭澤峰，他直接安排化妝老師上場。
在鄭澤峰化妝的間隙，賈杉林走到遲非晚身邊，低聲說道：“非晚，等了這么久，浴缸里的水也該涼了，不如我安排道具老師重新換上熱水吧？”
遲非晚順著他的話，低頭看了看浴缸里滿到快溢出來的水，為了不穿幫，上面還鋪滿了殷紅的玫瑰花瓣。
劇組條件有限，熱水需要道具組在別處燒好再運過來，這一來一去就得折騰個把小時。
白天忙著組織開機儀式，晚上還要連軸轉拍夜戲，鄭澤峰的遲到已經讓眾人的精力消耗殆盡，若是遲非晚再麻煩他們，這把火怕是要燒到她頭上。
鄭澤峰身份地位擺在這里，哪怕他做得再過分，旁人也只有認命服從的份兒，可遲非晚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新人演員，她哪有那么多提要求的權利？
思及此，遲非晚對著賈杉林搖了搖頭：“不用了賈導，大家都很累了，我們速戰(zhàn)速決吧。”
“拍戲可不是幾分鐘就能解決的事兒，你確定......”賈杉林繼續(xù)勸說遲非晚。
“真不用了！”遲非晚打斷了賈杉林，“我們就不要在這些小事上浪費時間了，賈導?！?p> 聽見遲非晚這么堅定地拒絕，賈杉林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點了點頭，重新坐回到他的監(jiān)視器前。
他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但遲非晚是歷青川的人，他作為導演，片場第一話事人，有些時候也要象征性地關照她一下。
只要遲非晚點頭，他肯定立馬安排人把這浴缸里的水換了。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丫頭表面看起來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實際上卻如此倔強。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嘴硬，萬一一會兒開拍真受不住了......
唉！賈杉林欲哭無淚。這導演也不是那么好當的?。?p> ------
鄭澤峰妝造完畢，賈杉林就火急火燎地正式預備開拍。
得到指令，遲非晚脫下浴袍，正是初秋的夜晚，光裸的皮膚剛剛接觸到冷冽空氣，就惹得她一陣戰(zhàn)栗。
望著面前泛著寒意的浴缸，遲非晚橫下了心。
《籠中雀》這部電影的片酬，都夠從前的她勤勤懇懇打一輩子工了，現在只不過是洗個涼水澡而已，賺多少錢就得辦多少事！
說服了搖擺不定的自己，她咬牙狠心沉到了冰冷刺骨的水里。
涼！深入骨髓的涼！
她的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打起架來。
“能行嗎？”賈杉林在一旁焦急地問道。
他生怕遲非晚出了什么事，歷青川要來找他的麻煩。
唇邊的肌肉止不住地顫抖，遲非晚用百分之一千的力氣控制住了它們，從齒間艱難地溢出一個字：“能！”
鄭澤峰看著痛苦萬分的遲非晚，臉上浮現出得逞的笑容，他轉頭叫來化妝師：“給她補補唇妝吧，這嘴唇煞白的，一會兒影響上鏡效果?！?p> 這話里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味道，遲非晚將視線聚焦到面前微微晃動的水面上，她不想去看鄭澤峰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待到遲非晚能完整清晰地說出話來，賈杉林才正式喊下開始。
就在眾人以為一切終于要正常發(fā)展下去的時候，一向以演技精湛著稱的鄭澤峰卻頻頻忘詞。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這人喝了酒，腦子都不好使了，我剛背好的臺詞，現在居然全忘記了?！编崫煞搴翢o愧疚地笑著說道。
原定的結束時間被一再拖延，劇組其他人早就沒耐心再接他的話了。
賈杉林也不理會他，只擔憂地看向在浴缸里硬著頭皮堅持的遲非晚。
他還以為她在拍攝中途就會因忍耐不了而暫停，沒想到在鄭澤峰狀況百出的情況下，她也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他開始心疼敬佩起眼前這個丫頭。
“要不咱們今天先到這吧？這場戲改天等您狀態(tài)好了再拍?！辟Z杉林表面上是在對鄭澤峰說話，私心里其實是為遲非晚求情。
他知道鄭澤峰與歷青川之間的明爭暗斗，但他不想在這個斗爭中受傷的是兢兢業(yè)業(yè)的無辜之人。
“這怎么能行！劇組的一分一秒都是錢，說不拍就不拍了，你這是拿我們投資人的錢當兒戲呢？”
聽見賈杉林提議暫停拍攝，鄭澤峰急忙阻止，他折騰遲非晚還沒折騰夠呢！今天要是能讓她知難而退，林雨朦不就能成功補位嗎？
你也知道劇組的時間就是金錢。遲非晚在心中罵了鄭澤峰八百遍。
不過她也不同意擇日再拍，這時的她四肢已經凍得麻木，算是勉強適應了這缸冷冰冰的水，長痛不如短痛，要是今天就這樣結束了，后面鄭澤峰指不定又要想出別的什么法子來折磨她，她可不想再洗第二次冷水浴了。
“繼續(xù)吧，賈導，我還沒那么嬌氣?！边t非晚虛弱地閉了閉眼睛，比起身體，內心的疲憊才更讓她苦不堪言。
眼見兩位主演都拒絕了他的提議，賈杉林只好宣布拍攝繼續(xù)，同時心里也在暗暗祈禱，這個遲非晚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錯。
后續(xù)的拍攝中，鄭澤峰數次對遲非晚的狀態(tài)表達了不滿，同一段對白，他硬是要求重來了好幾次，最后在賈杉林的制止下才不情不愿地作罷。
助理小周將遲非晚從浴缸里扶出來的時候，她的雙腿已經僵直。
回到酒店房間，她甚至來不及洗漱就累到昏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