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客人
白無常不放我,二舅也不松手。
就在我們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堂屋的木門站在了我們兩方中間。
“大嘎公?”我大驚,“你來這里做什么?你快回去。”
大嘎公笑著朝我擺了擺手:“回不去了,回不去了?!?p> 他抓住二舅的手臂,讓他放開了黑無常。
“二位大人,小孩不懂規(guī)矩,你們大人有大量,莫和他計較?!?p> 他拱手朝黑白無常拜了拜:“晚些我讓他們多燒香燭元寶給二位賠罪?!?p> 黑白無常本想再說些什么,但聽到香燭元寶的時候,原本滿是怒氣的臉瞬間舒展開了。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對陰差也是一樣。
白無常一揮手把我送回到肉身。
我慌張的從地上爬起來想去握住大嘎公的手,結果卻抓了空。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離地三尺的腳,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好孩子,我要去見你外公了?!?p> “大嘎公。”我聲音哽咽,眼淚更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二舅低頭嘆了口氣:“叔,其實你沒必要……”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大嘎公揮手打斷了:“老頭子我活一把年紀了,也沒什么可留戀了,你們還年輕,外面還有大千世界在等著你們去看呢。”
“阿有,我還要謝謝你呢?!彼种刂嘏牧藥紫露说募绨?,霎時紅了眼眶。
“我那兒子沒什么本事,以后后山的事,可就全部落在你身上了?!?p> “您放心吧,我會看好后山的?!倍孙w快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紅著眼笑道,“還有老三,靈靈也在,您放心去吧?!?p> 大嘎公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轉身對黑白無常說:“二位爺,走吧?!?p> 黑白無常對視了一眼,剛才他們已經翻過生死簿了,大嘎公剩余的陽壽剛好夠抵二舅的那二十年。
他們一左一右架著大嘎公的胳膊,帶著他穿過大門消失了。
我忙跑過去開門想再看看大嘎公,但外面黑漆漆的,早沒了他們的影子。
二舅手夾著煙坐在火坑邊,臉色陰沉的可怕。
我感覺如果剛才不是大嘎公過來,他可能真的會對黑白無常動手。
不說殺死他們,找個法子讓他們回不了陰間,二舅還是有那個本事的。
背后的樓梯傳來聲音,是小舅舅和安鈺橋下樓了。
他們其實早就醒了,對樓下的發(fā)生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只是怕驚擾黑白無常才一直沒有出聲。
小舅舅看了一眼坐在火坑邊沉默不語的二舅,走過來拉著我往屋外走。
“讓你二舅一個人靜靜,我們先去你大嘎公家。”
我點了點頭,大嘎公已經走了,添貴舅舅也不在家,我們要去幫他收斂遺體。
走到大嘎公家門口的時候,小舅舅突然就不讓我進去了。
“你先在外面等一會兒,我叫你了你再進來?!?p> 他和安鈺橋進屋后并沒有開燈,盡管如此,我還是看見了吊在房梁上的大嘎公。
之前他對我好的種種瞬間涌上心頭,眼淚又不受控制的跑了出來。
等我進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幫大嘎公整理好了遺容,換好了壽衣。
看著安詳躺在床上的大嘎公,我仿佛又回到了外公去世的那個晚上。
小舅舅看我狀態(tài)不對勁,拿了一卷鞭炮讓我去門口點上。
鞭炮“噼里啪啦”的響,村里各戶人家很快就亮了燈。
緊接著十幾道手電光往我們這邊匯聚過來。
按照我們這邊的習俗,親人去世至少要在家里停三天才出殯。
添貴舅舅不在,操辦喪事的擔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二舅身上。
小舅舅和安鈺橋被安排去買菜,我則是帶著幾個嘎公舅舅扎靈堂。
大嘎公生前過得太累了,我要多扎幾個紙人燒下去伺候他。
中午的時候,我正坐在靈堂里給紙人上色,二舅突然過來喊我回家去一趟。
說是之前定紙人的客人來拿貨了。
我放下手頭的活兒往家趕。
遠遠的就看見路邊停著一輛陌生的車。
一個拄拐的駝背老太太,領著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正站在我家大門口。
“你們是來拿紙人的嗎?”我走過去問。
“是的?!崩咸χc頭。
西裝男想和我握手被我躲開了,他不悅的皺了皺眉,譴責我:“真沒禮貌?!?p> 我:???
老太太責備似的打了一下西裝男的手臂:“不能這么和老板說話?!?p> 西裝男沒好氣的“嘖”了一聲,催促我趕緊開門,他還趕時間呢。
我耐著脾氣用鑰匙打開了門鎖,把他們引進屋。
我指著堂屋角落那八個高矮不一的紙人說:“這些都是,拿走吧?!?p> “好,謝……”
老太太謝字剛說了一半,就被西裝男不悅的打斷了。
他圍著那幾個紙人轉了幾圈,垮著臉問我:“老板,這些紙人不對吧?”
“怎么不對了?”我沒理解。
都有鼻子有眼的,也沒缺胳膊斷腿。
“我說不對就不對?!蔽餮b男突然發(fā)火,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板凳。
跟他一起來的老太太都被他給嚇到了,連忙走過去拉扯他的衣服,小聲責備:“你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他把老太太推到一旁,舌頭繞著牙齒轉了兩圈。
然后手指著我的鼻子怒聲道:“她給我的紙人不對,必須得給我重新扎?!?p> 老太太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呵斥西裝男:“你發(fā)什么瘋呢?這些紙人看著不是挺好的嗎?哪里不行了?”
“你個臭老太婆懂什么?”西裝男煩躁的推了她一把。
老太太被他一推差點摔倒,是我手快扶住了她。
老太太站穩(wěn)后不停地用手拍著胸口,雙眼氣的發(fā)紅:“我是你奶奶,你竟然推我,你會遭雷劈的?!?p> 西裝男不以為意,昂著頭一臉高傲的質問我:“你給不給重新扎?”
“不扎。”
我冷笑,這是欺負我是個女孩呢?
若是我二舅或者小舅舅站在這里,他還敢這么囂張嗎?
“不扎?”西裝男臉色一沉,“那你就別想從我這拿到一分錢?!?p> “我稀罕你那點錢嗎?”我不屑冷笑。
但紙人都已經扎好了,不能一直放在我家不是。
“紙人是你定的,不管你付不付錢,它們都會跟你回去的?!?p> 我拍了拍手,原本擺的亂七八糟的紙人紛紛調轉方向,齊刷刷的盯著西裝男。
“請帶他們回家吧!”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