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鹿咽了咽口水，捏緊了手里這幫滿彈的槍，他抬頭看了一圈房頂之后，下定決心，抱著槍，轉身，找到他的小摩托，跑了。
他大概是在找鄭元潔。
洛棲沒有指責他為什么不來找自己，為什么不帶自己走。
臨陣脫逃，人之常情，更何況這也不是他的戰(zhàn)爭。
當然，這也不是洛棲的戰(zhàn)爭。
和狂鹿不同，洛棲的手很穩(wěn)，完全沒有抖，她甚至并不緊張，擰開瓶蓋，喝了口水。
冰涼的水壓下了隱隱有些興奮的情緒，和身體里慢慢燃燒起來的溫度。
街道上的世界一片哀嚎，鮮血淋漓，而她再一次確認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這每一個人都是活著的，而不是什么游戲里的NPC，她打出去的每一顆子彈真的可以殺死一個人。
這就是那些玩家登陸蔚藍online的感覺么？
這種極度真實的，又不真實的感覺。
果然令人上癮。
洛棲沒準備走，她有預感，今晚之后，她將更加了解這個世界。
繼續(xù)匍匐在屋頂，在瞄準鏡里看著這些只能在電視電影里才能看見的場面。
看見無數(shù)人沒有任何掙扎就變成了炮灰。
成立不到半天的猛虎幫在重型武器的碾壓下灰飛煙滅。
洛棲背靠在墻壁上，深呼吸，瞄準鏡里，這些穿著制服的人也只是在清掃那些在街上具有攻擊性的人，而不是推開每一棟樓的房門，殺死所有人。
理論上，只要不開槍，不暴露自己，安靜地觀察，她應該就是安全的。
洛棲看著那些懸浮在空中的懸空車，她瞇了瞇眼，現(xiàn)實生活中洛棲有些近視，這是她試圖看清楚某樣東西時的習慣。
進入賽博世界之后，她把這個習慣也帶了過來。
義眼放大了她試圖看清的畫面。
洛棲瞳孔驟縮，抬起手護住了自己的頭，整個身體都貼在了墻角，像只被燙熟的蝦一樣蜷曲身體，試圖用這樣都方式保護住自己，盡可能地減少沖擊。
‘嘭———’
整個街道陷入了一片刺目的光亮。
地面劇烈震顫，無數(shù)建筑開始倒塌，街道地面裂開，化為一片廢墟。
懸空車往他們所在的這個街道丟下了一顆炸彈。
大概是覺得一個個殺過去太麻煩了，他們決定提高掃蕩的效率。
爆炸過后，穿著制服的人開始繼續(xù)推進。
“救救我……”
一只滿是傷痕的手緊緊抓住了一個經(jīng)過的人的制服褲子。
樓頂上，洛棲取下耳機，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緩解之后，戴上耳機，拿起了槍，恢復射擊姿勢，繼續(xù)觀察。
被拉住的，穿著制服的人沒有猶豫，槍口對準那個被廢墟壓住了腿，無法動彈的人，毫不猶豫，一槍爆頭。
槍聲響起，那人大半個頭顱爆開，炸成一團血沫，剩下半個頭顱垂下，砸在了地上，無神的眼睛正好對準了洛棲的方向。
他的下頜骨微微歪斜。
她認出來這是在蒸汽玫瑰酒吧里帶頭打架的大個子，黑暗中她一記勾拳打裂了他的下頜骨。
晚飯的時候他還說下次要繼續(xù)切磋，讓洛棲別耍陰招。
瞇了瞇眼，洛棲無意識把準星瞄準了那具尸體已然灰暗的眼睛。
她不喜歡被人這么看著。
一片廢墟中，雪莉踉踉蹌蹌站了起來，她的身上全是傷口，腹部插著一根長長的鋼筋。
她的臉上全是汗水，在火光照映下整個人都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她伸出手，把貫穿了她整個身體的鋼筋一點點拔了出來。
鮮血和塵垢根本不能遮掩她的光輝。
“我是飛鳥，掙脫鎖鏈?！?p> 雪莉的眼睛在火光中煜煜生輝，她用那根染血的鋼筋做拐杖，手指通過鋼筋連接地面，炙熱明亮的火焰從她的指尖通過鋼筋流到地面。
“我是孤火，焚燒烈日。”
巖漿一般的火焰迅速流滿了整個街道，洛棲理解了她一直不拿武器的原因。
任何武器都無法承接這樣的高溫，她根本不需要武器。
她本身就是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洛棲總覺得雪莉的眼睛也已經(jīng)變成了熾熱的火焰。
“我是墓碑，埋葬春天?！?p> “我是千千萬萬，為自由高歌?！?p> 瞄準鏡里，洛棲看見為首的黑衣人抬起了胳膊，整個隊伍都停止了行進，那人歪著頭，顯然是和耳機里匯報著什么。
這個時候，大概率是在呼叫外援。
洛棲眼睛微瞇，扣動了扳機，送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顆子彈。
‘砰——！’
子彈旋轉著從槍口呼嘯而出，準確地擊碎了那人的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