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月山拒絕了大夫人的出游,也不愿常見沈梅君。
他的馬車在夢春樓前停下,張老板招呼伙計(jì)放鞭炮,早早迎了上去。
“喲,上官公子,您來了,里邊請里邊請——”張老板一臉諂媚,偷偷的在阿春耳邊耳語。
阿春趕緊把準(zhǔn)備好的紅包遞給張老板,一邊扶著上官月山,沉穩(wěn)的入場。
今天是夢春樓名角——墨紅的生辰。
上官月山是她的老主顧,因此備了最靠前的位置,給他留著。
月顧之是偷溜進(jìn)來的,是奉大夫人之命,看緊了月山少爺,瞬時(shí)勸他回府。
而上官月山,并未坐在墨紅已備好的地方。
他依舊不靠前也不靠后,喝著上好的毛尖,沉醉在人聲之中。
月顧之盯著上官月山的腦袋,覺得緊張又糾結(jié)。
她想著,萬一勸不回去,還被他套住,該如何是好。
上官月山似有回頭,月顧之習(xí)慣性的躲起來。
可還是被抓了個(gè)正著。
她被阿春請去了最靠前的位置。
月顧之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官月山,只見上官月山一臉得逞的壞笑。
月顧之順著目光看去,只見樓閣之上,有一個(gè)女人吸著長煙桿,魅惑的吐著煙霧。
她那蕭瑟又難過的眼神,隱藏在煙霧之間。
月顧之有些不安,但此人并未久留,回身而去。
小廝給月顧之沏茶,還送來了上好的點(diǎn)心。
她正疑惑,掂了掂腰間的銀子,正在考慮賞錢。
只見小廝悄聲告訴月顧之,“姑娘,這是月山少爺給你點(diǎn)的,他讓你好好看戲,別折騰?!?p> 月顧之臉一紅,有些心虛的低頭,“多謝?!?p> 就在這時(shí),她瞧見上官月山欣然的看著她。
那灼熱的目光,她有些不敢回應(yīng)。
只見月山被身旁的好友拉去,竊竊私語。
就在這時(shí),墨紅徐徐登臺(tái),全場鴉雀無聲。
因?yàn)樗懒耍赖萌藬P住了呼吸。
她飾演的十娘,額間一朵金色的海棠,青色水袖,眉目含情,凄楚又婉轉(zhuǎn)。
一雙天生勾魂的媚眼,令人過目難忘。
月顧之看得入了迷,忘記了喝彩。
她不禁回憶起,阿來和她說的過往。
“那墨紅啊,唉...是咱們少爺心善,收留的....”
墨紅十六歲那年,在街頭乞討賣藝,碰上了霸王強(qiáng)搶。
月山少爺將她收留,他和夢春樓的張老板打了一聲招呼,說是當(dāng)個(gè)下人,好養(yǎng)活。
誰知過了幾個(gè)月,墨紅一唱成名,成了夢春樓的名角。
月山常來看墨紅的戲,座位訂在老后頭,就連墨紅親自送的,他也不要。
月顧之心下澀然,只是出神的盯著臺(tái)上。
曲畢,墨紅去換洗。
一個(gè)小丫頭來傳話,她向月顧之行禮,低頭耳語,“姑娘,我們家小姐,請你上廂房吃酒,月山少爺待會(huì)也過來?!?p> 月顧之不禁問道:“你家小姐是....”
小丫頭擠擠眼睛,笑道:“我家小姐是方才臺(tái)上唱主角的那位。”
原來是墨紅。
月顧之欣然答應(yīng),跟著小丫頭上了廂房。
房內(nèi)隔著數(shù)尺云香紗屏風(fēng),隱約可聞?dòng)陌档奶m香。
桌上僅有一瓶雪梅,桌布是微微泛舊的藍(lán)。
“月小姐,怎么不坐?”墨紅的聲音溫柔又嫵媚,月顧之被迷得七葷八素。
月顧之有些緊張,輕聲說:“這房間布置得別致又好看,我還尋思著想和墨紅小姐見上一面?!?p> “方才不是已經(jīng)見了嗎?”她的語氣不咸不淡,從云香紗的屏風(fēng)后出來,原是如此清淡又溫柔的一張臉。
月顧之心里難過,只覺得胸口悶悶的。
墨紅打量了她一會(huì),有些意味的輕笑,“我猜是哪位美人,將二爺迷得七葷八素,就連我生辰的位置,他也不要,卻給了你——”
月顧之一驚,原來她坐的位置,是墨紅給上官月山準(zhǔn)備的。
一股壓力油然而生,竟是墨紅的眼底,一股輕蔑的笑意。
“我早聽聞沈梅君是個(gè)何等身份,容貌何等傾城,卻竟也輸給了你,只有你這個(gè)丫頭陪著二爺,真不知,你是使了什么樣的臟手段?!?p> 月顧之萬萬沒想到,墨紅邀請她去廂房,原是為了數(shù)落她,數(shù)落她占了原本是月山的位置。
只見月顧之輕笑,淡然道:“墨紅姑娘,你邀請我上來吃酒,就是為了數(shù)落我嗎?我哪一字哪一句得罪了姑娘?”
墨紅輕哼一聲,只見已有丫頭開始上菜,她笑著說:“月小姐,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們二爺對你的心意,你竟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月顧之忍住心底煩亂,面上輕笑:“那位置,是二爺給安排的,我竟不知是姑娘你訂的?!?p> 只見方才那小丫頭,向墨紅輕聲道:“小姐,月山少爺不來了,他要和幾個(gè)朋友聚聚,他讓你先吃?!?p> 只見墨紅的嘴唇有些蒼白,她愣愣的想了一會(huì),拿起面前的酒壺,給月顧之傾了一杯。
她拿起自己的酒杯,對月顧之盈盈一笑,“月小姐竟然在前排看了我的戲,坐了我訂的位置,你是否應(yīng)該賞臉,喝一杯才是?”
月顧之一時(shí)之間無話可說,但為了月山的臉面,她硬著頭皮一杯接一杯的喝。
就在她朦朧間,月色映入,燭火通明。
竟是月山將她抱住,摔碎了那只酒杯。
墨紅驚詫的說:“二、二爺.....”
只見月山冷聲道:“墨紅,你竟是這般對我的人,我的臉面何在?”
墨紅難過的質(zhì)問,“我給你訂了前排的位置,你為何不坐?難不成,你不敢?”
上官月山此時(shí)已是憤怒至極,但他并未發(fā)作,只是冰冷的看著她,“月兒...不是你想醉就醉的人,她是我的人,你別把自己太自持矜貴,一個(gè)位置而已,又有何干?!?p> 墨紅望著上官月山,震驚的眸底,難過的蓄滿了淚水。
上官月山將月顧之抱在懷里,心疼的拂去她額間的碎發(fā)。
“月兒,我們走,我?guī)慊丶??!?p> 墨紅靜靜地坐著,她望著面前的這一桌菜,竟是她生辰的可口飯菜。
她還記得,二爺剛撿回她的時(shí)候,對她甚是關(guān)照。
而如今,一切似乎改變了。
她的眼角,有一滴淚水掉落。
墨紅點(diǎn)燃了煙桿,吞云吐霧,模糊間,她心底隱有不甘。
上官月山坐在馬車?yán)?,月顧之迷糊的問:“上官月?..我們怎么回去了,你、你不是在你的狐朋狗友那嗎?”
月山輕笑,隨即冷淡的說:“戲子生辰,自是慶賀,但你醉了,我一定要帶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