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友善

　　這突如其來的善意讓姜問鈺一愣。

　　不過。

　　與其說是善意，更多的是自信。

　　顯然，這位世子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本事。

　　談殊邁起長腿，闊步走出門。

　　他走到對面錦衣衛(wèi)那里，看樣子是去問情況的。

　　姜問鈺沒進(jìn)去，她在不遠(yuǎn)處回廊隨意攔住一個(gè)丫鬟，詢問：“姑娘，你們老爺最后見的人是誰？”

　　丫鬟奇怪看著面前戴著幕籬的女子，忽然想起她是跟世子爺過來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平凡人家。

　　“老爺最后見的是王嬤嬤，王嬤嬤平日負(fù)責(zé)老爺和小公子的起居。”

　　說著，她哀嘆道：“老爺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公子，現(xiàn)在小公子不見可怎辦？！老爺剛?cè)ナ溃」泳蜕×恕f夫人也真是慘，老爺剛走，小公子也沒蹤影，不曉得她之后該如何了?！?p>　　聽丫鬟的語氣，似乎林府的人都以為林舉和這位林夫人關(guān)系差到極點(diǎn)，甚至可能把她趕出家門。

　　姜問鈺余光瞥見不遠(yuǎn)處容色姝麗的林夫人，從袖口掏出銀兩塞進(jìn)丫鬟手里。

　　“再跟你打聽點(diǎn)事。”

　　丫鬟低眼瞧了下手里的東西，點(diǎn)頭：“姑娘請問?！?p>　　姜問鈺語氣帶點(diǎn)淺淺柔意：“我瞧著林夫人年紀(jì)不大，她是怎么進(jìn)府的？”

　　“一年前，老爺在樂坊瞧見夫人，沒多久就娶了回來?！?p>　　“哪里的樂坊？”

　　丫鬟想了想：“玲瓏閣?！?p>　　姜問鈺一凝。

　　又是玲瓏閣？

　　“姑娘還有其他問題嗎？奴婢不能久待，不然會挨罵?！毖诀唠y為情說。

　　姜問鈺搖頭道謝：“沒有了，多謝?！?p>　　姜問鈺抬眸望過去，不遠(yuǎn)處談殊擺著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不知在跟陳聲和吳寅坤說什么。

　　這世子真是厭屋及烏，眼底絲毫不掩飾對錦衣衛(wèi)的不喜。

　　陳聲和吳寅坤內(nèi)心肯定很崩潰，但又不能不聽談殊的話。

　　姜問鈺瞧見他們一群人走到荷花池旁。

　　談殊冷臉繞著池子走了一圈，伸手將袍角掖進(jìn)腰間的玉帶，隨后邁起腳踏入了水池里。

　　咦？

　　他竟然這么親力親為？

　　果不其然，談殊走了兩步，想起來什么，他扭頭，神情漠然看向陳聲和吳寅坤，不知道說了什么。

　　只看見談殊后退到池邊，眉眼間透著股厭煩之色，有人給他遞來手絹，他也沒接，擺了擺手應(yīng)該在說不用。

　　見狀，陳聲和吳寅坤對視一眼，后者踏進(jìn)幽幽池水碧里。

　　姜問鈺：“……”

　　夸太早了。

　　未幾，吳寅坤從水池里撈出一個(gè)人。

　　眾人轟然，露出惶駭?shù)难凵瘛?p>　　那慘白的尸體竟是失蹤了的林燃！

　　姜問鈺雙眸擴(kuò)大，內(nèi)心震驚不已，她正要走過去，談殊已然叫錦衣衛(wèi)都圍起來，不讓人靠近。

　　姜問鈺注意到談殊朝自己看了過來，盯著她小會兒，復(fù)又若無其事回頭跟陳聲吩咐。

　　陳聲忙點(diǎn)頭。

　　姜問鈺：“……”

　　世子這漆黑而敏銳的雙目很不友善啊。

　　也對，她是他死對頭的青梅，不友善才是正常的。

　　錦衣衛(wèi)魚貫雁行般忙碌起來。

　　半個(gè)時(shí)辰后，眾人齊聚在堂內(nèi)。

　　仵作驗(yàn)尸，說林燃并非是溺亡，而是死后被綁在石頭上沉入池水里。

　　堂內(nèi)哭泣抽泣聲，哀嘆聲，惶恐聲，安慰聲絡(luò)繹不絕。

　　談殊擰眉，抬手敲了敲桌，堂內(nèi)旋即噤聲。

　　陳聲和吳寅坤今日心當(dāng)真是一驚一乍的，覺得自己給錦衣衛(wèi)丟臉了。

　　他們最擔(dān)心的是，談殊日后若以此案埋汰謝之危，那他們就沒好日子了。

　　陳聲壓住心里的忐忑，厲聲問：“林燃死于窒息，其身上傷痕累累，是誰干的？！”

　　林舉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王嬤嬤猛然抬頭。

　　人人都是一副惶駭無措的模樣。

　　姜問鈺端雅坐在椅子上，下垂的幕籬將她的上半身籠罩住，瞧不清模樣，自然堆疊在膝蓋的幕籬下端與裙裾混在一起。

　　從層疊的白紗中探出的一雙手，手指凈嫩，肌膚如玉。

　　姜問鈺目光不期然落在林夫人身上，后者揪緊了衣襟，右手上綁著紗料，神情駭然。

　　有些痛苦，又好像早有預(yù)料。

　　林夫人留意到姜問鈺，雖看不清臉，但她覺得姜問鈺好似在盯著自己。

　　思至此，林夫人眉心蹙緊，抬手用帕子輕摁眼角。

　　談殊乜了眾人一眼，百無聊賴地掏出玉笛，有一搭沒一搭輕敲著，顯然他并不想管。

　　林府的事情還不至于能讓他出面。

　　倘或不是姜問鈺，談殊根本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吳寅坤目光如刀，步步緊逼：“哪位照看的林燃？”

　　王嬤嬤臉色遽變：“……是奴婢?！?p>　　林夫人紅唇顫動，一雙鳳目瞪得極大：“嬤嬤，你為什么要如此待燃兒！你為什么要害他，他才六歲！”

　　府宅里的事情，不比外面風(fēng)月場所平淡，妻公、嫂兄、丫鬟小廝等一深究就是無數(shù)齷蹉。

　　王嬤嬤欺凌小公子，虐待其不分輕重導(dǎo)致其死亡，又惶恐被發(fā)現(xiàn)，便想著先沉入池水，后再撈出來埋葬。

　　她本就惶恐，很快就招認(rèn)了。

　　姜問鈺心中蹊蹺。

　　林夫人有些奇怪，看來這玲瓏閣非去不可了。

　　錦衣衛(wèi)帶走王嬤嬤。

　　軒然大波已平息。

　　談殊站起身，見姜問鈺呆住了，他握著手里的玉笛隔著幕籬輕敲了下她的腦袋，語氣閑散：“走了。”

　　姜問鈺回過神，應(yīng)：“嗯?！?p>　　跨出林府，云酈坐在馬車頭看見他們，讓馬夫驅(qū)車到跟前。

　　“世子爺，表姑娘?！?p>　　“云酈姑娘?！苯獑栤曁鹇暣蛘泻簦D(zhuǎn)過頭看向談殊問，“世子，我們還要去查案嗎？”雖然案子明面上已經(jīng)結(jié)了。

　　談殊瞟一眼個(gè)子才到他肩胛骨的姜問鈺。

　　沉吟片刻，他道：“去玉香樓?！?p>　　“去玉香樓做什么？”姜問鈺不解。

　　“用膳。”

　　姜問鈺婉拒道：“謝謝世子，我不餓，沒其余事，那我先告退了?！?p>　　頓了下，她烏黑的瞳仁輕輕一轉(zhuǎn)，想起昨晚他提起的救命之恩，補(bǔ)充道：“今日午膳，記我賬上，就當(dāng)多謝……”

　　談殊輕挑眉，從鼻腔里哼笑出聲：“我用得著你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