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沒有答應(yīng),是意料之內(nèi)的事。他并未動心,沈玉華卻動了心思,開始琢磨著怎么勸說蕭逸,讓他答應(yīng)了這件事。
三日后,早朝上諸臣再次提起納妃選秀一事。
“皇上,如今宮中只有皇后與麗妃娘娘二人,且皆無所出,望皇上廣納妃嬪,開枝散葉,穩(wěn)固國本。”
蕭逸聽了這話,怒極反笑,反而好整以暇地問,“鄭大人以為,國本為何???”
“民為國本,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笔捯莶惠p不重地說,話卻讓人無可辯駁,“朕日日繁忙為的是百姓生計,對后宮之事無心無力,此事不要再提。”
“皇上!”鄭源反而直接跪了下來,“事關(guān)王朝皇位,家事也是國事,更有關(guān)天下黎民。請皇上三思?!?p> “請皇上三思。”
登時,朝堂之上烏泱泱跪了一片。立在蕭逸身旁的侍從膽戰(zhàn)心驚地望著高堂之上這位面色不辨喜怒的帝王,反而心中更加七上八下,生怕首當(dāng)其沖,惹了天子怒火上身。
帝王停頓半晌,開口問道:“鄭大人請起。聽聞鄭大人家長女,正是雙十年華,才貌雙全,美名傳于京城?!?p> 鄭源面上顯出幾分喜色:“正是。小女承蒙皇上贊賞?!?p> 眾臣看向鄭源的目光逐漸變得復(fù)雜,可鄭源心中自是喜不自勝。無人不盼子女成龍成鳳,他如此帶頭求皇上廣納妃嬪,說沒有一點私心,是不可能的。
蕭逸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如此好的才學(xué),過早議親困于宅院,倒當(dāng)真可惜。聽聞鄭小姐于醫(yī)術(shù)頗精,可愿去別岳堂行醫(yī)術(shù)之道,幫朕穩(wěn)固國本呢?”
他特地加重了穩(wěn)固國本這四個字,鄭源臉上的臉色登時有些難看,周圍官員看向鄭源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戲謔,甚至傳來低低的笑聲。
別岳堂遠(yuǎn)在京城郊外,路途崎嶇,只因在國寺腳下,以救助過路百姓為名,還時常施粥救濟(jì)。
風(fēng)華正茂的官家小姐去了那,就和去做尼姑沒什么兩樣。如若當(dāng)真如蕭逸所言,那鄭源怕是要被滿京城嗤笑死。
而權(quán)貴就是如此。滿口禮義廉恥,黎民百姓,卻也嫌粟米輕賤,泥土骯臟。
蕭逸的笑聲打破了沉默。
“朕不過是開一個玩笑,愛卿怎么臉色如此難看?”蕭逸笑意卻不達(dá)眼底,“鄭小姐正是娶親說理的年紀(jì),還望鄭大人謹(jǐn)慎,才能為令愛覓得良人?!?p> “陛下教誨的是?!?p> 蕭逸話說到這份上,此事也就無話可說。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p> 無人出聲。蕭逸走的也利落,步子也比平日快許多。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這是生氣了,因此也沒人去觸他的霉頭。
事情傳到后宮之中,卻并不一樣。各宮對此都是議論紛紛,有艷羨蕭逸身為天子卻獨寵皇后娘娘,夫妻情深的,有一門心思想往上爬的人暗暗不甘。
各人肚子里懷著各人的心思,一時間后宮之中暗潮涌動。
光是在御花園,沈玉華才走了幾步,就抓住了三個不務(wù)正業(yè)在嚼舌根的。
“此事現(xiàn)在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甚至民間也有所耳聞?!憋L(fēng)珞面上顯露出幾分憂慮,“真是不知道陛下日后會如何決策,看著這群臣子糾纏不休的樣子……”
“只怕他一日不答應(yīng),他們便一日不會善罷甘休?!鄙蛴袢A淡淡答道,立在亭中,望著平靜的湖面,有幾分出神。
“娘娘,我真擔(dān)心。若是陛下有一日真的答應(yīng)了……”
“替我擔(dān)心么?”沈玉華哭笑不得,“傻瓜,我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沒人能欺負(fù)了我去?!?p> “倘若有一天他真的負(fù)我,我不會舍得下手殺他?!彼偷偷?,“但我會離開他。不過不會有這一天的,蕭逸也從不會負(fù)我??涩F(xiàn)在,咱們偏偏要讓他選秀納妃?!?p> 風(fēng)珞皺起細(xì)細(xì)的柳葉眉,似乎看模樣有些不解:“奴婢不大明白。為何?”
沈玉華開口,剛想向她細(xì)細(xì)說來此事,就聽見一個聲音由近及遠(yuǎn)地傳來。
“好孫媳,立在此處為何?可是有什么心事?”
幾句話的功夫,太皇太后已然走到了湖心亭中,在沈玉華面前停住。
沈玉華剛要行禮,就被太皇太后攔住。太皇太后眼中滿是疼愛,柔聲道:“你這孩子,在皇祖母面前就不用如此拘束。”
沈玉華笑著點頭。
“近幾日,皇帝選妃的事,你應(yīng)該也知道了吧?!碧侍罄蛴袢A的手坐下,先是嘆了口氣,面上有些疲憊,“哀家雖然老了,耳目不靈光,可后宮嘴碎,人多口雜,這事也傳到了哀家耳朵里。”
“好孩子,你怎么看這件事?”
沈玉華仍舊笑著,笑意卻變淡了不少。
太皇太后是真心待她好,她知道??伤仓?,太皇太后一句看似不經(jīng)意的詢問背后,是試探。
“這件事,要看皇上自己的意思?!?p> 沈玉華四兩撥千斤地答道。聽見她的回答,太皇太后又默默許久,接著不由得嘆息一聲。
“你們兩個,一路從微末互相扶持,走到如今,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碧侍蟮?,聲音忽然間變得有些恍惚,“哀家和他,也是如此?!?p> 沈玉華自知她說的是誰,那位去世多年的帝王,太皇太后的夫君。
“所以,哀家看你們,就像在看哀家年輕時的樣子。”太皇太后又笑起來,“皇帝待你是真心,你待皇帝亦然?!?p> 沈玉華知道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又思及自己的計劃,索性順著她說:“皇祖母,兒臣亦有勸說皇上納妃選秀之意。這件事情,兒臣盡力而為?!?p> 太皇太后雖隨了意,面上卻又不免顯露出幾分復(fù)雜的憐惜。
“不是哀家逼你,好孩子?!彼p聲說,停頓了一下,又像是喃喃自語,“嫁皇帝,做了皇后,才明白并不能隨心所欲……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好孫媳,你總要學(xué)會當(dāng)國母?!?p> “我不同意!”
沈玉華和太皇太后俱是抬頭,望見大步走入亭中的蕭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