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她要見到小四
因?yàn)槲氲拿运幉凰闾?，裴祈在回府的路上就已?jīng)醒了。
馬車之內(nèi)，她躺在不算寬大的小榻上，暈暈乎乎的支起身子，朝窗外瞄了一眼，才確定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
容欽估計(jì)還在剛才的閣樓處理那些刺客的事，駕車的是邀月，沒想到這姑娘看上去文弱嬌小，卻還是個武功高強(qiáng)的。
剛才她打架的樣子，裴祈可是看在眼里。
也對，容欽身邊，哪有無用之人。
接下來，她該考慮一下如何見到小四了。
聽段千鈞說，那天容欽帶走小四后，將他關(guān)進(jìn)了丞相府，那么蕁園之人應(yīng)該就是小四無疑。
作為她的藥盅，小四身上被滋養(yǎng)了各種罕見的毒，因此他身體一向虛弱，需要專門的大夫照料才能免除意外的發(fā)生。
為了避免小四喪命，白白丟掉昭嵐殿，容欽就派了席卿住在蕁園，專門看管。
容欽不許任何人接近蕁園，并且在蕁園周圍布滿了暗衛(wèi)，一來是為了有人心懷不軌暗殺小四，二來……
則是防止下落不明的她，在不見天發(fā)作之際派人取血。
沒有除掉她這個心頭大患，容缺卻依然有恃無恐，不就是因?yàn)槌詼?zhǔn)了有小四在手，她早晚都要自投羅網(wǎng)么。
不過，容欽到底還是小瞧了她。
裴祈苦笑一聲，思慮過后，從袖中掏出了一把鋒利的短刀，是從段千鈞那順來的。
人啊，在走投無路的時(shí)候總要對自己狠一點(diǎn)。
她要見到小四，如今只能從席卿下手。
既然她無法去到蕁園，那么就牽絆住席卿，讓他留在清心院。
容欽……會不會把小四也送來清心院？
那便……再賭一次。
裴祈攥緊了刀刃，清澈的眼底，驟然寒光一凜，那鋒利的短刀，就這么狠狠的刺進(jìn)了她的腰腹。
鉆心的痛意，讓裴祈當(dāng)即皺起了眉，悶哼一聲。
可裴祈卻還是覺得不夠，強(qiáng)忍著那股痛，又在諸多不起眼的地方劃了幾刀，將自己折磨的遍體鱗傷。
直到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她覺得體力不支才肯罷休，重新躺回了小榻。
她抬著漸漸無力的眼皮，虛弱的注視著窗外那一角天空。
曾經(jīng)，她總喜歡將一切事情盡在掌握，凡事非要等到計(jì)劃好一切，萬事俱備后才肯動手，以確保萬無一失。
可不知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
嗯……大抵是被江陵楓從法場救出來之后，她所做的所有事，幾乎都是憑借那虛無縹緲的卑微籌碼來決定的一場場豪賭。
同樣，這次也是。
希望她醒來后見到的，會是席卿……
……
容欽回府后，才剛進(jìn)了門，就看見邀月面色急切，匆匆忙忙的跑出來。
見了他后，邀月?lián)渫ㄒ宦暪蛟诹说厣希骸按笕?！夫人她身上有好多刀傷，流血流的止都止不住，奴婢怕夫人失血過多，您快去救救她！”
刀傷？
為什么會有刀傷？
她不是只中了迷藥嗎？
容欽心存疑慮，但此時(shí)也顧不得想這么多，朝屠攸使了個眼色：“去找席卿！”
“是！”
容欽趕到清心院的時(shí)候，裴祈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面色煞白，呼吸微弱，幾乎快沒了一絲人氣兒。
他走到床邊，看清了裴祈身上交錯縱橫的傷口，以及腰腹上浸染的大灘血跡，一時(shí)間對她碰也不是，只好將怒氣發(fā)泄在一旁的邀月身上。
容欽內(nèi)力暴漲，瞬間出現(xiàn)在邀月跟前，抬手便捏住了她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起，直接將她提了起來：“你不是說，她只中了迷藥而已？”
“咳咳……咳！”邀月面色脹紅，恐懼瞬間襲遍全身：“大人……饒命……”
“你最好給本相一個合理的解釋！”
容欽長臂一揮，直接把邀月丟了出去，摔在一旁的墻面上，眼底的寒芒不減分毫。
邀月從墻面上滑落下來，跪坐在地上，口中吐出一股鮮血，卻還是強(qiáng)撐著俯首在容欽面前，顫顫巍巍的道：“夫人許是……被閣樓的刺客所傷，邀月一時(shí)大意，未能及時(shí)發(fā)現(xiàn)夫人的傷……還請大人責(zé)罰！”
一時(shí)大意？
如果他的手下人人都一時(shí)大意，他容欽恐怕早就死在朝堂上了！
“大人，席公子到了?！?p> 與此同時(shí)，屠攸推開門，帶著席卿走了進(jìn)來。
瞥見一旁受了重傷的邀月，屠攸不用想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卻不敢多言，退到了一旁。
席卿站在裴祈面前，將藥箱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見了她一身的傷口，神色凝重的蹙起了眉。
他看了眼容欽：“這舊傷還沒好利索，怎么又添了這么嚴(yán)重的新傷？幸虧發(fā)現(xiàn)的及時(shí)，這血若是再流下去，只怕我也無力回天?！?p> 席卿解開裴祈胸前的扣子，事先脫去了她的外衣，里面的內(nèi)襯已經(jīng)浸滿了鮮血，慘不忍睹。
他看了個大概，最后將視線落在她腰腹最深的刀口上，剪去了傷口旁邊的衣料，先給她止了血。
“她這傷口太深，稍不留神就會裂開，需要縫合才行。”席卿一邊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一邊對容欽道：“我負(fù)責(zé)照顧裴家那孩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隨身帶著麻沸散了，我怕她待會痛醒了亂動，你幫我按著她?！?p> 現(xiàn)在要緊的是先把裴祈從鬼門關(guān)里拉回來，容欽只好先放過邀月，轉(zhuǎn)頭掃了眼屠攸：“本相以后不想再看見她。”
“屬下明白?！蓖镭h首，走近邀月，將人抬了出去。
止了血后，席卿從藥箱中取出一枚不大不小的銀針，穿好了線后又點(diǎn)了盞燭臺，放在上面炙烤起來。
趁著席卿在一旁忙活，容欽走近裴祈，盯著那張近乎慘敗的小臉，心底莫名升騰起一股異樣。
卻稍轉(zhuǎn)即逝。
葉柔不過是一枚棋子，他愿意屈尊救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何須有愧？
容欽，你可從來都不是個善人。
你的善意，應(yīng)該在二十年前的那場戰(zhàn)亂中，被埋葬在大湮的土地里。
席卿弄好了手頭上的事也湊了過來，卻無意間瞥見了容欽那副凝重的臉，恍惚之間，他似乎還看到了一絲別樣的情緒。
像是……歉疚？
又或許是他看錯了，大湮王朝覆滅以后，容欽一貫都是冷冽殺伐，對待整個大晟都視如仇敵，可從沒對誰有過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