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設(shè)局
因為傷勢太重,裴祈昏倒在了路上,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夜里了。
她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四周是陌生的客棧裝飾,面前有一個為她診脈療傷的年輕大夫,以及,坐在遠(yuǎn)處閉目養(yǎng)神的江陵楓。
現(xiàn)在,估摸著是已經(jīng)離開了帝都,至于身在何處,得問江陵楓了。
聽見裴祈的動靜,江陵楓睜了睜眼,目光鎖定在裴祈臉上。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慮,江陵楓開口解釋道:“我們在潞城,容欽現(xiàn)在正全城通緝你,帝都不能待了?!?p> “嗯?!迸崞砹巳坏狞c了點頭,支起身子靠在床頭的木欄上,略微思索后動了動唇:“過些日子,回帝都吧?!?p> “為什么?”江陵楓不解的側(cè)了側(cè)頭:“你明知帝都危險重重,到處都是容欽的暗衛(wèi)正在四處搜捕你,回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裴祈搖了搖頭,從大夫口中將手抽了回來:“難道你以為,遠(yuǎn)離了帝都就安全了?”
“容欽身居高位,雖然三殿下的兵權(quán)為他所用,可這并不足以讓他在朝中萬人敬仰。這么多年,就連昭嵐殿都撼動不了他的地位,他的背后,可不止表面上那點朝臣這么簡單?!?p> 拋去帝都不談,難道在廟堂之外,就沒有他容欽的勢力了么?以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容欽定會對她趕盡殺絕。
況且江湖兇險,如果離開了帝都,從此以后她就只能活在被容欽的江湖勢力追殺的日子里。
江湖中人手段狠辣,奇異的招式數(shù)不勝數(shù),她又能活多久?
“玉面山莊會保你,你與我回到玉面山莊,他便動不了你……”江陵楓話說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頓住,隨后抿緊了唇,不再說話。
裴祈了然的笑了笑,淡然的看向他:“看樣子你也想到了?!?p> 的確,她可以和江陵楓回去,借著玉面山莊的庇護(hù)活著。
可容欽又如何想不到?
現(xiàn)今裴祈無權(quán)無勢,想要安穩(wěn)的活著就只能待在玉面山莊,并且終生不得出。
除此之外,玉面山莊從此人心惶惶,上至各樓樓主,下至莊內(nèi)弟子,人人都可能是容欽派來的細(xì)作。
這代價,江陵楓承受不起,而裴祈也不會讓他冒這個險。
她與容欽之前斗了這么多年,彼此之間是何其了解?他一貫冷血無情,為了避免多生事端,定會想盡辦法除掉她。
所以為今之計,就是她盡早與江陵楓斷絕往來,從此分道揚鑣。
容欽這人,雖然心思縝密,但卻尤其自負(fù),哪怕是死他也不會想到,她裴祈才剛剛逃出了帝都,就敢堂而皇之的回去。
所以,于裴祈而言,回帝都的決定雖然有些冒險,但卻能保得玉面山莊無恙,也算對得起江陵楓的救命之恩。
更何況,太子還在容欽手里,雖然短時間內(nèi)太子不會有生命危險,但難免夜長夢多。
而且,要讓她就這么一無所有,她實在是不甘心,這帝都,總是要回的。
江陵楓拗不過裴祈,但又不想讓她一個人陷入險境,只得皺著眉頭詢問:“可回了帝都,你還能做什么?我得到消息,如今太子與你的勢力,要么歸順容欽,要么被盡數(shù)殺絕,裴家無你容身之地,昭嵐殿又在容欽手里,我實在想不出什么辦法能讓你安然回到帝都?!?p> 裴祈默了,在大夫的要求下重新躺回床上。
那大夫皺著眉,努力的想要修復(fù)她的腳筋,裴祈呆呆的盯著他,腦子里想的確是另外的事情。
良久,她暗淡的目光突然亮起一瞬,沒來由的冒出一句話:“江陵楓,你設(shè)過以命為賭注的局嗎?”
江陵楓被問的一頭霧水,但還是察覺到了裴祈的不對勁:“你想做什么?”
裴祈笑了笑,抬手對著虛空捏起雙指,擺成下棋的樣子,仿若她的面前此刻正有一張棋盤:“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說這個世界不過是一位仙人的棋盤,而落在棋盤里的蕓蕓眾生,皆是這位仙人的旗子,他與人博弈,布下了一場名為蒼生的局。”
“我裴祈雖然不是仙人,但卻半輩子都活在布局與博弈之中。如今滿盤皆輸,棋盤中再無白子,所以我便真的輸了么?”
江陵楓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好笑:“白子都被吞光了,你寸步難行,不是真輸,難道還是假輸?”
裴祈但笑不語,端過一旁還半溫著的藥,仰起頭一飲而盡。
她呢喃著:“不,還有子,我就是這最后一枚棋子,我還可以給容欽設(shè)最后一局?!?p> “當(dāng)白子染了墨,與黑子混在一起,高高在上的執(zhí)棋者,又是否能發(fā)現(xiàn)呢?江陵楓,再幫我一件事吧。”裴祈側(cè)頭,希望滋生的雙眸熠熠生輝:“為了得到葉老將軍手中的兵權(quán),容欽曾娶了他最為寶貝的女兒葉柔,可是成親之后葉柔就被容欽強加罪名,禁閉在府中,并以此威脅葉老將軍?!?p> “于容欽而言,葉柔不過是控制葉老將軍的工具,從未被他視為妻子,而葉老將軍也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你可懂我的意思?”
隨著裴祈的一字一句,江陵楓原本就皺著的眉頭更加緊皺,開口反問:“你想偷梁換柱,用自己去代替葉柔,以此混在容欽身邊?”
裴祈點了點頭:“不錯,這是至今為止最好的辦法,況且,這件事對葉老將軍也稱心如意不是么?”
他也想自己的女兒,早日安然無恙的回到自己身邊。
江陵楓淺飲了口涼透的茶,對裴祈的話反復(fù)斟酌。
知道自己再怎么勸也拉不回裴祈這頭倔驢,江陵楓只好妥協(xié),投去了個鄙夷的眼神:“只要與葉老將軍達(dá)成共識,想要偷梁換柱道不是難事,只不過……”
“葉柔天性溫柔軟弱,在丞相府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你這種無論遇見什么事都有恃無恐的老狐貍,當(dāng)真有把握不被容欽看出一點端倪?”
“你了解容欽沒錯,但容欽又何嘗不了解你呢?!?p> 的確,若說最了解你的人,無非就是你的敵人。
更何況,她和容欽,可是恨不得將對方家底都扣出來的敵人。
裴祈無所畏懼的攤了攤手,蒼白的雙唇微微張了張:“因為沒把握,所以我說,這是賭命的一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