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初雪微啞的嗓音中透出一絲尖利,她眸中的憤恨如有實質(zhì),幾乎要將她面前的人千刀萬剮。
喬明嶼起身倒了一杯溫水,放在了她的桌上。
喻初雪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接受了他的好意。隨著她喝水的動作,她方才爆發(fā)出來的戾氣逐漸消弭。
一杯水下肚,喻初雪似乎也冷靜了下來,繼續(xù)說道:“顧昂露出真面目后,沒過幾天我姐姐在打工時暈倒了,被同事送到醫(yī)院后,我才知道我姐姐的身體早在日復(fù)一日的操勞中累垮了,她確診了乳腺癌?!?p>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眸光粼粼,似有淚意:“我姐姐那時候萬念俱灰,毫無求生欲望,病情很快惡化,短短半個月她便撒手人寰了……我姐姐從未和我提起過顧昂,我原本以為她是為了不拖累我才一心求死的,直到我替她整理遺物時,才看到了她來到建安后寫的日記?!?p> “我姐姐詳細記錄了顧昂追求她的全過程,和她自己慢慢淪陷的心路歷程。她曾以為顧昂是照進她灰暗生命中的一束光,可是這束光是虛假的,他短暫地溫暖了她,卻又將她拋向更深的深淵,永世不得超生?!?p> “我尋著姐姐日記里留下的線索去顧昂常去的地方蹲守。我看見他了,他沉浸在聲色之中,大肆宣揚他曾‘救風塵’的壯舉。他已經(jīng)得知我姐姐的死訊了,可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不僅沒有一絲悔意,反而更加自得。一條人命,對他來說只是添了一條談資罷了?!?p> “從那時起,我便下定決心,殺了他,為我姐姐報仇?!?p> “以上,是我的殺人動機。”
審訊室安靜了好一會兒,接著被一陣紙張窸窸窣窣的聲音打破。
賀平一邊翻著文件,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道:“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計劃謀殺顧昂的?”
喻初雪很快回答:“三年前,我處理完姐姐的后事,考上建安的大學后,我便開始計劃如何復(fù)仇。我姐姐的日記給我留下了線索,我每日去顧昂常去的地方蹲點,顧昂雖然是個非常高調(diào)張揚的人,但他的行蹤飄忽不定,也許幾日不出現(xiàn),也許過來露一面就走。直到去年夏天,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變故,顧昂忽然變得意志消沉起來,不僅夜夜買醉,還常常將身邊人趕走一個人待著。”
“我意識到我的機會來了?!?p> “我知道,我和顧昂的身份地位懸殊,平時很難接近他,趁他去夜店買醉時動手,是我唯一的機會?!?p> “根據(jù)我的觀察,顧昂消沉后常常去一家名叫Always的酒吧,雖然那是一家清吧,但酒吧老板是顧昂的朋友,顧昂常常去那兒待上一個通宵,喝得爛醉如泥。所以,我準備將Always酒吧當作動手地,為了得手,我去Always酒吧應(yīng)聘了服務(wù)員,伺機而動。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在2月20日晚等到了機會,之后的事你們都知道了?!?p> 賀平:“顧昂遇害的那間出租屋,是你租的么?”
“原來你們已經(jīng)查到了那里。”喻初雪神色冷淡地點了點頭:“是的,這是我兩年前租的,我為了盯梢顧昂,常常夜不歸宿,需要一個在校外的落腳地?!?p> “尚德路離你的學校很遠,你為什么會在那里租房子?”
“因為剛好合適,租金也便宜。我記得當時房東急于把房子租出去,我以一個很低的價格就把房子租到手了。而且那一片都是群租房,人員流動很大,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異常。至于遠不遠的……”喻初雪嘴角微勾,輕笑了一下,“我倒沒有在意?!?p> 喬明嶼質(zhì)疑道:“你的意思是,這場針對顧昂的謀殺,從頭到尾都是你一人策劃執(zhí)行的?”
“不錯?!庇鞒跹┨谷坏嘏c他對視,甚至還流露出一絲微微的不解,似乎不理解他為什么會這么問。
賀平冷哼一聲:“顧昂身高185,體重在150斤以上,你在將他迷暈之后,僅憑你一個人能將他拖走么?”
喻初雪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屑:“原來是因為這個,我當時特意把車停在近處,顧昂雖然很沉,但我拖著他走十幾米還是能做到的。至于拋尸的時候……顧昂被放血而死后體重輕了不少,我扔起來不算費事?!?p> 賀平被她激得有些怒火上揚,語氣也不像之前那般平和:“我們在你拋尸的垃圾桶旁邊提取到了兩組腳印,一組36碼的腳印應(yīng)該屬于你,而另一組38碼的腳印呢?”
喻初雪聳了聳肩:“我怎么知道?興許是扔垃圾的路人留下的吧,那地方本就人員混雜,垃圾桶也不是我專用的?!?p> 賀平一窒,正欲說什么,一旁的喬明嶼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一怔,繼而冷靜下來,中斷了審訊。
江巍一直在審訊室外觀察,見他們二人出來,立刻迎上前來,安撫似的拍了拍賀平的肩膀:“看來審訊進行得不是很順利啊?!?p> 賀平的臉色很不好看:“她一直不肯承認有同伙的存在,試圖將所有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p> 江巍面露冷意:“她不是真心來自首的,而是想誤導(dǎo)我們,包庇她的同伙。小喬,你覺得她方才說的話有幾句是實話?”
喬明嶼想了想:“半真半假吧,她說到她姐姐和顧昂的糾葛時,憤怒、悔恨幾乎壓抑不住,應(yīng)該是真的。她盯梢、跟蹤顧昂,去Always酒吧打工伺機動手,包括她迷暈顧昂、制造不在場證明、殺人拋尸應(yīng)該也都是真的,只不過模糊了某些細節(jié),隱瞞了她同伙的存在?!?p>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露出幾分遲疑。
江巍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鼓勵道:“你還想到了什么?大膽說出來?!?p> 喬明嶼舔了舔嘴唇:“賀哥,我覺得她最后幾句話是故意激怒你的。她發(fā)現(xiàn)警方已經(jīng)懷疑這是一起多人作案,心里不安,只能通過言辭激將,試圖挑動我們的情緒,令我們不能冷靜思考?!?p> 賀平干笑兩聲,雖然略有不自在,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江巍就直接多了,立刻夸贊道:“小喬進步很大??!面對這種心思縝密、有備而來的嫌疑人,能一直保持理性,不被嫌疑人牽動情緒,實在難得?!?p> 這邊正商量著下一步的審訊計劃,那邊孟圓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江隊,周哥帶著出租屋的房東來了!”
江巍眼前一亮:“好啊,請房東過來,認一認這位自稱是租客的喻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