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狹窄的走廊已經(jīng)不再是锃明瓦亮的樣子,反而鋪上了一層肉色的,皮膚一樣的顏色。
天花板上垂下了無數(shù)的,幼兒手臂粗的肉色的軟體,一上一下地彈跳著,在地面上彈起來,縮回到天花板上去,然后又垂到地面上,又彈起來縮回到天花板上……
像是被抻長了的,但仍然有生命反應(yīng)的肉瘤。
四周的肉色墻壁上漸漸地浮現(xiàn)出了暗黑色的條紋,一鼓一鼓地,有節(jié)奏地跳動著,幅度不大,卻足以讓人看清楚它們跳動的節(jié)奏。
走廊的墻壁上,破舊昏黃的壁燈一閃一閃艱難地亮著。
伴隨著壁燈一閃一閃的節(jié)奏,遠遠地傳來有節(jié)奏的“嘭、嘭、嘭”的聲音。
紀南歌仔細揣度了一下局勢,將伸縮甩棍甩開,數(shù)著天花板上肉瘤縮上去的節(jié)奏,瞅準了縫隙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嘭嘭嘭”的聲音更加清晰了。
隱隱約約地,似乎還傳來了一陣小孩子的嬉笑聲。
不對,不是只有小孩子的嬉笑,還有嬰兒的啼哭聲,還有女人的哭泣聲,老人的粗重的喘息和咳嗽……
這些聲音混合在一起,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嘈雜。
腳下的地板上,隨著她的腳步滲出了一片片的嫣紅。
泥煤的,這到底是個解剖現(xiàn)場還是個拋尸現(xiàn)場?。?p> 紀南歌在心里忍不住地暗暗吐槽著。
女孩子通常都比較愛干凈,此刻的身周若只是些暗黑系的東西還好說,可是這些看起來就黏黏糊糊、軟軟塌塌的東西,她真的看著就起雞皮疙瘩,她覺得自己寧愿去和一百只惡鬼打一架,也不愿意在這樣的走廊里待上五分鐘。
周圍的空氣里彌散著奇奇怪怪的氣味,濃重的血腥氣、刺鼻的福爾馬林味道,還有醫(yī)院特有的消毒水和酒精味道糾纏在一起,和血腥的環(huán)境完美地融合,達成了視覺和嗅覺的雙重打擊。
紀南歌伸手到挎包里把口罩又摸出來戴上了。
強忍著視覺和嗅覺上的強烈刺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騰挪著。
抬起頭,從剛才到現(xiàn)在,到走廊盡頭的距離似乎并沒有什么改變,那也就是說,這條走廊并沒有實際上的“盡頭”,想要打破或者離開這條走廊,應(yīng)該采取其他的法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探出甩棍抽了那肉瘤子一棍。
肉瘤猛地一哆嗦,縮回到天花板上去了。
咦?
看來這招行得通!
然而就在她打算一路用甩棍抽出一條生路的時候,剛才那條縮回到天花板上的肉瘤突然一個加速自天而降,非常精準地“吧唧”一聲扎進走廊的地面上,濺起一圈沸騰的血花。
一陣血腥和惡臭襲來。
紀南歌瞬間后悔了,看來動粗的不行,早知道采用懷柔政策了,也不至于弄的一身臟兮兮的。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信號一樣,原本還比較有節(jié)奏地上下跳動著的諸多肉瘤,突然開始發(fā)了瘋一樣集體向地面上砸了下來,在地面砸出一個個碗大的窟窿之后,又迅速地向天花板上收縮了回去,帶著飛濺的,腥臭的血花,再次砸了下來……
紀南歌不是個膽子小的人,但是此情此景,讓她覺得有些崩潰。
她在搗藥杵一樣上下不停蹦跶的肉瘤之間四處騰挪,盡最大可能讓自己遠離這些黏黏糊糊的東西,卻還是無可避免地被地上飛濺的血花弄臟了衣褲和鞋子。
理論上來說,攻擊才是最好的防守。
實際上來看,此時的攻擊只會導(dǎo)致這些肉瘤更大幅度的反擊,攻擊力未必是強的,但是對她而言,這傷害力絕對是足夠難受的。
通常的情況下,對待所有的幻境最迅捷最有效的方式其實就是直接掐上手印進行超度,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廢墟里還藏著三個失蹤人口,貿(mào)貿(mào)然地直接超度的話,搞不好還會傷害到那三個倒霉蛋。
所以她還得找到這個幻境真正的主人,解開這幻境主人的心結(jié)并且超度了它,這樣才是解除幻境的最佳方式。
可問題是……這幻境的主人也忒不講究了,你可以搞得嚇人一點嘛,搞這么惡心人是做什么呢!
紀南歌在不斷地騰挪閃躲中沒有忘記在心里狠狠地吐槽,然后終于找到了閃躲的規(guī)律——貼著墻邊走,肉瘤的攻擊和落腳點一般都和墻邊有一定的距離。
然而就在她小心翼翼地貼到墻邊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了墻面上的蹊蹺:
這肉色的,皮膚一樣的墻面上不僅有黑色的血管一樣有節(jié)奏跳動著的黑色紋路,更是時不時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形狀。有些小小的,圓圓的東西,時不時會從墻內(nèi)向外懟出來,一下一下地,沒有什么節(jié)奏,很努力地撞擊著墻面,似乎在努力地想從墻內(nèi)跳出來。
她用甩棍的一端輕輕觸碰了一下墻面,墻面哆嗦了一下,縮了回去。
如此看來,這墻面是沒有什么攻擊性的。
不過也未必,天知道這玩意兒會不會突然迸裂出血水來呢,還是應(yīng)該小心為上。
正在絞盡腦汁琢磨破局之法的時候,周圍“嘭嘭嘭”的聲音漸漸地雜亂了起來,之前一直隱隱約約存在的嬰兒的啼哭聲和小孩子的吵鬧聲也漸漸地清晰了起來。
紀南歌瞇縫著眼睛向走廊的盡頭看去,并沒有看到什么異樣。
但當她把視線收回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眼前多了一個小人。
一個大概只有六七歲的,肉嘟嘟很可愛的女孩子,扎著蹩腳的雙馬尾,還系著兩根紅頭繩。
女孩子仿佛對周圍的環(huán)境并沒有恐懼感,看到了紀南歌,還對著她嘻嘻地笑著,很友好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紀南歌看著小女孩攤開的手掌,在愣了幾秒鐘之后,忽然回過神來,伸手從隨身包里摸出一塊巧克力放了上去。
小女孩圓溜溜的雙眼瞬間瞪大了,一臉的不可思議。
她的目光在巧克力和紀南歌之間掃來掃去,似乎想收起巧克力,但又似乎有些戒備。
紀南歌努力地用友好的表情向她點點頭,示意她收起巧克力。
小女孩在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似乎終于做出了決定,珍而重之地將巧克力抓在了手里,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貼身襖子的口袋里,還用小手很仔細地拍了拍。
做完了這一切,她對著紀南歌笑了笑,又轉(zhuǎn)頭向著走廊盡頭的方向跑去。
天山團子
2023年,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