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舟被嚇得失聲了,他的腦子瞬間宕機,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
然后他聽到一個很輕很輕的聲音。
“放輕松,它暫時不會傷害你的?!?p> 是紀南歌。
對慕知舟而言,這聲音不啻于天籟。
他循著聲音看去,看到紀南歌就站在他的身后,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遠方。
那蟒蛇慢慢吞吞地,終于將自己全部的身體都從慕知舟的身上撤了開去,慢悠悠地盤到了樹上,又慢悠悠地攀到另一棵樹上,漸漸地游走了。
慕知舟還被嚇得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只剩兩顆眼珠子滴溜溜地盯著紀南歌。
紀南歌卻似乎完全沒把他當回事兒,看到蟒蛇游遠了,便很自在地向正前方走去。
走了幾步,她似乎才剛反應(yīng)過來地上還癱著一個慕知舟,于是回過身來,伸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慕知舟兩腳發(fā)軟,兩只手一起使勁兒才好不容易把自己從地上拔了起來。
站起來之后的慕知舟還是底氣不足,哆哆嗦嗦地躲在紀南歌的身后問她:“大……大師,這里是哪兒?我們是已經(jīng)死了嗎?”
紀南歌看向他:“你今年二十幾了?”
?。?p> 如此生死關(guān)頭,慕知舟沒想到紀南歌會問出這個問題。
他鼻子一抽,眼淚一下子就飆了出來:“大師,我才二十二,已經(jīng)享年二十二了嗎?”
紀南歌差點兒沒忍住爆笑,連忙用咳嗽掩飾了過去。
慕知舟還在哭,漂亮的歐式大眼睛里,豆兒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紀南歌終于知道為什么這家伙的粉絲那么多了,這我見猶憐的架勢,的確是挺能激發(fā)一個人的母性的。
“我們還沒死,你先留著點眼淚,待會兒再哭哈!”
慕知舟的眼淚瞬間止住了。
“真的嗎?那這里是哪兒?我們怎樣逃出去啊?”
紀南歌看著變臉如此迅速的慕知舟,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卻依然耐心地解釋道:“這里是幻境?!?p> “幻境?”
“是,幻境?!?p> 她認真仔細地打量著四周的景致,這里看起來像是一座人造的原始森林,近處有流水,遠處有假山,地上的草皮有人工鋪設(shè)的痕跡,剛剛路過的那條蟒蛇,身上還有被勒傷后人工救助治愈的傷痕。
“大概在三十幾年前,這里曾經(jīng)是青山市野生動物園。我想,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應(yīng)該就是曾經(jīng)的青山市野生動物園的景象?!?p> 慕知舟迷茫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p> 我們明明是在商場里,卻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個所謂的“幻境”,再然后你告訴我這里是三十幾年前的野生動物園?要不要這么夸張?!
但他不敢反駁,不敢提出質(zhì)疑,他深深地確信,此刻,相信紀南歌,跟著紀南歌,才是他的唯一生路。
紀南歌沿著地上青草倒伏的痕跡向前走,一邊走一邊繼續(xù)解釋著:
“之前在商場出事的幾個女孩子,她們都有著共同的特征,就是穿著白色襯衫,黑色牛仔褲,梳著丸子頭。這座商場的氣息里有份很執(zhí)著的念力,也就是傳說中的‘陰魂不散’,想必這念力的主人對之前有著如此裝扮的女孩子有很強烈的仇恨,所以才遷怒于這幾個女孩子,搞到她們精神失常。”
“從你那位小粉絲剛剛的表現(xiàn)來看,這念力的主人大概率是個男的?!?p> “結(jié)合這幻境的年代來看,這仇恨最起碼也跨越了三十幾年,這人也忒小氣了點兒,怎么做了鬼還這么小氣……”
然后她不說話了,因為慕知舟在她的身后輕輕扯著她的衣角,讓她寸步難行。
她回頭看向慕知舟,慕知舟一只手扯著她的衣角,另一只手向前指著,兩眼驚恐地看向側(cè)方。
那邊的一人多高的草叢里似乎有什么龐然大物在蠕動。
緊接著他們聽到了一聲嘶吼,草叢里什么東西被拋到了半空中,徑直地飛到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那東西掉到了地上,他們看清楚了,那是半只血淋淋的羊腿。
一人多高的草叢開始動了起來,那邊的龐然大物似乎不只一只,最起碼也得兩只,因為他們聽到了“嗷嗚”的猛獸吼叫聲,同樣也看到了猛獸打架的身影。
是獅子,兩只瘦骨嶙峋的美洲獅。
看來剛剛那只飛出來的羊腿就是這兩只美洲獅在爭奪的時候撕飛的。
紀南歌倒抽一口涼氣,她聽到了身邊慕知舟的牙齒在“噠噠噠”地打顫,看來這孩子是真的嚇得不輕。
倒也不怪人家,這表現(xiàn)已經(jīng)很是不錯了,正常人這時候差不多都該暈菜了。
慕知舟并不知道紀南歌此刻對他的評價很高,他只覺得好像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很快要被兩只美洲獅撕扯得血肉模糊的樣子,他的眼淚又忍不住地飆了出來。
紀南歌沒有動,她在迅速地打量著當前的情勢:
現(xiàn)在她是在幻境里不假,但是即便是在幻境里,人的魂魄受到的傷害也是實打?qū)嵉模绻麄儍蓚€人的魂魄在這里真的被猛獸給吃掉了,那么估摸著他倆很快也就成植物人了。
還有個問題,這幻境是被人為創(chuàng)建的,那么在這幻境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幻境里的那些猛獸,到底會不會對闖入幻境的其他人產(chǎn)生傷害?
這些問題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答案。在沒有搞清楚這些問題之前,她暫時還不知道該怎樣去應(yīng)對才能完美地解決問題。
她閉上了雙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后最起碼思考明白了一件事兒:這個幻境,是對魂魄有傷害的。
正因為能造成傷害,所以之前那幾個女孩子才會變得瘋瘋癲癲。她們的魂魄應(yīng)該是來到過這里,受到過巨大的刺激,所以才無法恢復(fù)到正常的樣子。
那這樣的就麻煩了,平心而論,即便是她自己,也沒辦法保證自己能在沒有攜帶熱兵器的情況下,從兩頭饑腸轆轆的獅子口中逃生,更別提此刻她還帶著沒什么武力值的慕知舟。
紀南歌覺得頭很大。
爬樹?跳水?翻墻?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握著的九節(jié)鞭,實在不行的話,這個平時專門打鬼的玩意兒就得用來打野獸了。
正在她努力開動大腦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哨響,那是馴獸員經(jīng)常用來訓(xùn)練野獸的哨聲,聲音尖銳、刺耳,劃破天際。
兩頭正在打架的獅子停止了打斗,朝著哨聲傳來的方向拼命地跑了過去。
紀南歌吊起的一顆心終于有些落了下來,她立刻對旁邊的慕知舟輕聲道:“快!動物園里是沒有安全區(qū)域的,趁著現(xiàn)在,我們立刻找到大門的方向,出了門應(yīng)該就安全了!”
慕知舟點頭如搗蒜,但卻不肯先挪動腳步,還是緊緊扯著紀南歌的衣角不放松。
馴獸員還在遠方吹著哨,那么動物們應(yīng)該都在朝著哨聲的方向集合,所以,背離哨聲的地方此刻應(yīng)該是暫時安全的。
幻境就如同結(jié)界,要么在正中心,要么在邊緣,總是能找到打破邊界的方法的。
紀南歌沒有過多廢話,拉著他的手向遠離哨聲的飛奔。
馴獸員的哨聲一直沒有停,整個園區(qū)的大地似乎都被震動了起來,越來越多的動物開始奔跑,有獅子、猛虎、大象、河馬、鬣狗、豹子、狼……這種萬獸奔騰的景象真正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帶給人的震撼是無法用語言可以形容的。
紀南歌忽然停了下來。
跟在她身后猛沖的慕知舟一個急剎,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慕知舟喘著粗氣問道:“大師,你是跑不動了嗎?快跑啊,為什么會要停?。俊?p> 紀南歌看向他,搖了搖頭。
就在剛剛,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這里,不應(yīng)該是三十幾年前的青山市野生動物園。
青山市并不是一個發(fā)達的城市,現(xiàn)在在全國,青山市也只能勉勉強強排到二線城市的最末端。
這樣一個經(jīng)濟文化水平都極其一般的城市,在三十幾年前經(jīng)濟水平遠不如現(xiàn)在的情況下,怎么可能建造出一座能養(yǎng)活得起這么多野生動物的野生動物園呢?
可是如果這里不是青山市野生動物園,那這里就是一個純粹的幻想中的幻境了。這樣的話,那這個幻想中的動物園,沒準兒還真就沒有大門。
解鈴還需系鈴人。
要走出這個幻境,看來只能和幻境的主人當面鑼背面鼓地打一架才行了。
她嘆了口氣,看向遠處完全無視他們兩個大活人,自顧自地向前奔跑的野生動物們,無奈地感慨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p> 然后就跟在了動物們的身后,朝著哨聲響起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追了過去。
慕知舟整個人傻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大義凜然一般“慷慨赴死”的紀南歌,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急的團團轉(zhuǎn)。
末了,他咬咬牙跺跺腳,閉著眼睛又跟了上來。
紀南歌看到跟上來的慕知舟,隨手從隨身背著的斜挎手機包里摸出一柄小小的匕首遞了過去。
慕知舟如獲至寶地伸出雙手去接,到了手上卻忽然發(fā)現(xiàn)這匕首連巴掌大小都沒有,又哭喪起臉來,抽了抽鼻子,一臉慷慨就義的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