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忱搖搖頭“算了,給他一個教訓(xùn)?!?p> 聽不到趙忱他們說話,趙征徑自走到書架前,取了衣服就開始穿起來。
“救我的那人呢?”系后衣服,趙征問道。
“死了?!壁w忱淡淡道。
“……”回過身的趙征正要開口,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那么,你們在崖上就想殺我,現(xiàn)在恐怕也不會輕易放棄罷。”反應(yīng)過來的趙征系好衣服,身子略往后傾。
“不錯,”秦月猛地站起來狠狠地看著趙征“現(xiàn)在動手也不晚?!闭f罷,秦月低頭道“喂,你不動手么?”
“這個時候我不會殺任何一個人,”趙忱看著地面,停頓了會兒繼續(xù)道“我不是一個激進的人。”
趙征愣了一下,爾后偏過眼“我雖然不怎么喜歡你,但不可否認你長的討喜,頂多是看不慣,還不至于恨你入骨……”似乎說到了氣頭上,趙征緩和的臉色一變“我看恨之入骨的,應(yīng)該是你對我。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嗎,哼!”
趙忱冷冷一笑“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做什么,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本來我就打定大不了我們都死了算了,但我們命大被人救了。”趙忱丟入火柴,待火吐完蛇信子后,繼續(xù)道“南陽王舍棄愛女為餌要逼迫外王反趙國,阿姊放棄我反咬南陽王一口,其中又放任趙征踏入危險境地。我們在什么位置,請睜大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
“……你,你在說什么?”秦月瞪大了眼睛看著趙忱。
“值得驚訝嗎,你不是有個弟弟?!壁w忱淡淡道。
畢竟,是南陽王的后人;而你,并不是。
趙征在一旁坐下,沒說話。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兩名還很幼稚的少年似乎一下子讀懂了人心險惡。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趙忱開口道。
“眼下,我們還是想著怎么出去罷?!闭f著,趙忱起身,偏頭對還愣在原地的秦月道“走吧?!?p> 秦月抬頭,點點頭,沒說話,很乖巧的跟在趙忱身后。
趙忱走了幾步后見趙征還不動,停下腳步來“你不走嗎?”
趙征搖搖頭“我不想欠人情?!?p> “第一,你與我本來就有關(guān)系;第二,你一個人在這里難以生存;第三,你愛走不走。”
趙征思量了好一會兒,在趙忱抬腳帶著秦月走出巖洞時,趙征起身跟在趙忱身后,同秦月一道跟在趙忱身后。
走出巖洞,陽光從樹叢中散落在青衫磊落人的身上,隨著那人不急不慢的輕盈步伐光影斑駁,似清冷似溫柔,更,給人一種穩(wěn)穩(wěn)的安全感。
“他長得一副好皮囊?!焙靡粫?,秦月低聲道。
趙征抬頭看著前面的人,懵懂的搖搖頭“他似乎,我沒有正眼看過他?!?p> “你,怎么在這里……”前面的人,停下腳步,趙忱忙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問道。
時隔幾年,他依舊第一眼就認出她來:雖然長高了不少,但臉上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么神情。
有腳步行于草中的聲音,而后他們才看到是一名小姑娘。
“……”小姑娘張了張口,最終只是抬手“困?!?p> 趙忱道“我背你回去?!?p> “嗯?!毙」媚锾ь^淡淡看了一眼身后的趙征與秦月,很乖覺的抬手搭在趙忱背上。
“她是誰?我怎么沒見過她……”趙征還要繼續(xù)說下去,在趙忱回頭那刻,趙征放低聲音道“這小姑娘長得不夠歡喜,和你一樣冷冰冰的。再說,你當(dāng)真要背著她上去?怎么不問問她為什么在這里,有沒有其他人?”
“我不想回答你,也不想你開口?!闭f著,趙忱不再回頭,但步履放緩了許多,帶著小姑娘一點點走出谷底。
至于小姑娘為什么會在谷底,趙忱不去追究,索性等小姑娘睡飽了可以再問,身后兩人隔著三四步跟著,只漸漸走到云霧籠罩的山坡時,趙忱背上漸漸輕了下來。
待他完全感受不到后輩有力量時,轉(zhuǎn)頭間,恰好一陣風(fēng)吹來,一片榕樹葉吹過臉頰,趙忱覺得眼前一黑,順勢而昏過去了。
待趙忱醒來,他在一所溫暖的屋子。
“你醒了?”
是趙暖的聲音。
“京城有些風(fēng)聲,南陽王偏要皇帝給一個結(jié)果,索性現(xiàn)在別人還不知道你活著,我想著,要不,你去棲霞山吧?!?p> “好?!壁w忱不問棲霞山是什么地方,只是順從的回應(yīng)道。
趙忱很清楚,他們?nèi)齻€人,前兩個出了山谷都會被安慰,獨獨他不行,因為事情走要有一個背鍋的人。
在他加入趙征計劃時,就已經(jīng)預(yù)料,但他別無它法。
趙暖見此,眸中有些愧疚,沉默了一會兒,道“楚國已經(jīng)著手布置武功高強的細作,我們,也需要。棲霞山屬于江湖門派,若是有合適的,便在你手下。待來年,朝堂遴選賢良之時,便是你回來之時?!?p> “阿姊說的,我都可以?!壁w忱淡淡的回答道。
趙暖點點頭,爾后道“阿銀,他的尸首已經(jīng)找到了,也安葬了。到底,我是對不起他的?!?p> 趙忱沒說什么。
自趙暖告知后,趙忱修養(yǎng)了十天半月,被一輛馬車秘密送出了京城,撩開簾子看京城最后一眼,趙忱頗覺心累的松開簾子,指尖按在眉心處。
感覺困了,趙忱背靠著馬車緩緩閉眸:他又被流放了。
到了一處小鎮(zhèn),換了一艘船,便想著煙波浩渺處的孤山而去,
遠遠地就見著白鳥掠過綠枝,似乎是很清靜的地方,但這里清靜,缺又是他完全不認識的地方。
依照趙暖派來的心腹指示,趙忱上了岸很快就和棲霞山莊幾位長老并閣主見過面,而且還被安排上了以為長老身份,給了一處僻靜的高閣住所。
左不過有那位心腹在,趙忱只是走走過場,略擺出一副姿態(tài)說幾句高深莫測的話,便也無事了。
即便后來有幾名弟子掛名在趙忱名下,那幾名弟子也只是隔著簾子拜見,武功,自然是由心腹教習(xí)。
漸漸地,就傳出棲霞山莊九長老武功高深莫測、神龍見尾不見首云云的話來。
然,不過五六月,這位九長老便遭人毒害,生命危在旦夕。
棲霞山上下自然致力于揪出下毒手的人,同時也是搜羅各種救治人的法子。
在趙忱在床上躺了許久后,倒是先查到了下毒的些許蛛絲馬跡,只是這蛛絲馬跡指向趙忱自己。
正當(dāng)棲霞山山莊主楚繪要稟報朝堂之時,趙忱自己倒是醒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與莊主密談一番,爾后莊主吩咐下去不在追究下毒之事。
待趙忱漸漸康復(fù)之后,倒是比之前勤快了許多,一天之中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回去找楚繪,還時不時與楚繪一道在弟子們面前溜達。
“主子是設(shè)了什么法,怎么與楚莊主一下子變得如此交好?”跟著來的心腹趙玉端上一杯熱茶小心問道。
不得不說,這次趙忱大難不死后,性子變得那可是天差地別,但這也讓趙玉覺得心驚膽戰(zhàn),因為以前的趙忱雖然怪癖,但是沒有現(xiàn)在的他不看著你都覺得你自己被他探知的一清二楚的無力感。
接過熱茶,姿態(tài)甚從容的飲茶,爾后放下茶杯,抬頭看著天邊的明月“之前下毒不過是為了試探莊子上多少人臣服于朝廷,若是整個山莊都不服從于朝廷,那不如及早端了來的好。至于楚繪,他想要的是名揚天下和所謂的正道,以朝廷之口許諾便是了。這本就是小事。”
本以為在幾年前就可以醒來,沒想到還是在棲霞山再次遭遇毒手幾欲喪命時候,他才有能力蘇醒,只是,他比預(yù)期的晚醒了幾年,他等待的人如今又在何處?想到此處,趙忱微微嘆了口氣。
“主子……行事倒是越發(fā)的沉穩(wěn)了?!蔽床煊X趙忱心事,趙玉小心道。
“若是不得沉穩(wěn),豈不是連我身邊人是好是壞都分辨不出來。”趙忱淡淡道。
“小人不解!”趙玉連忙低下頭,道。
他能感受到,那人說的清淡,但有殺心。
“你該知道,能跟著出來的心腹,如果死了,你們原來的主子不會太過傷心,因為,不是很重要?!壁w忱看到天邊劃過一道流星,停頓了會兒繼續(xù)道“你原主子命令你跟著新主子,但又在暗地里監(jiān)視并且干涉新主子的一切,若是操作一番制造混亂消息,你覺得你原主子不會認為你已經(jīng)生了二心么。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明哲保身,我希望你也能明白?!?p> “……”
“我說過,要你死很簡單。畢竟,現(xiàn)在棲霞山是站在我這邊,不是你。你評論我最近行為有變的那封信,是否要送回京城,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p> “趙將軍,屬下曾誓死相隨,至于主子……”
“你愛過一個人嗎?”
“???”趙玉驚詫的看著趙忱,在探知趙忱是認真的問,便也認真的回答道“屬下,回答不了?!?p> “人有貪婪,便是對情愛一事也是。有多少人會因為片刻心動便認為是一生唯一,早早的踏出那一步,等到真的有那么一個人闖入世界,是踏出那一步,還是承擔(dān)責(zé)任,”略停頓,趙忱繼續(xù)道“幾乎很多很多人,都因為第一次的錯誤,終其一生都沒能找到正確的答案?!?p> “屬下,不懂主子說的?!壁w玉緩緩道。
“古往今來有很多易主的人,雖然有貪圖榮華富貴、貪生怕死之類,但也有認清自己想要追隨的到底是一個什么人。我身邊沒有什么人,是以,私心里不想殺你。即便你跟隨我,我許諾的,只有信任?!?p> “……”趙玉彎著腰,遲遲沒有站直。
趙忱抬手掀開披風(fēng),雙足落地起身后,踩著木板走入堂內(nèi)“夜深了,你回吧?!?p> 隨著一聲枝丫聲,門被合上了。
他想要追隨一個什么樣的人?他想要一個看得到自己的主子,一個強大而睿智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