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赫看完了之后，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然后不以為然地抬眼看著菜長紅問：
“這不是挺好的嗎？你憂愁個什么勁？”
“好？”菜長紅吃驚道，“好在哪兒？”
“第一，地下環(huán)境溫和，不像在地表那樣存在氣候和季節(jié)變換，更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自然災(zāi)害。很多北方城市，比如雞頭、蒙特利爾、莫斯科等等，都有人氣很旺的地下商業(yè)街。因為那里氣候條件惡劣，一年中的大半年都非常冷，進出建筑物很麻煩。
第二，地下的空間是三維的，不受地表的平面限制，也沒有地形的限制，只要地質(zhì)和土壤條件不是太差，發(fā)展的空間相當大。如果地方不夠，盡管往下挖就是了。
第三，地下建筑具有很強的抗災(zāi)能力和防御能力。任你地上如何刮沙子，一套通風過濾設(shè)備，你在地下依然能呼吸到新鮮空氣。往遠了講，萬一哪天幾大洲忽然不對付了開始互相開炮，也炸不到你頭頂上。
所以你看那些電影里，許多重要的軍事設(shè)施啊、末日堡壘啊，全部都建在地下。
而且你知道嗎？人類早期走出非洲之后，到了歐亞大陸比較冷的地方，是也靠山洞的庇護才存活下來的。
有種說法是：我們的祖先們，就是憑借生活在地下，才躲過了6500萬年前那場浩劫，并最終演化為地球的優(yōu)勢物種。
如果有一天地球上發(fā)生我們無法抵御的災(zāi)變，而我們又沒有能力離開的話，地下建筑就會成為人類文明最后的庇護所?！?p> 盧赫說完，得意地仰頭看著菜長紅?？刹碎L紅似乎沒有被說服：
“照你這么說，優(yōu)點這么多堪稱十全十美，為什么咱們不早點貓到地底下去？”
“倒也算不上十全十美，缺點還是有的，比如說施工困難，成本高。主要還是成本高，但這跟你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天塌了有個兒高的頂著呢，又不花你的錢。”
“可我還是想象不到，如何日日夜夜生活在憋悶、潮濕、擁擠、暗無天日的地底下?！辈碎L紅說完，竟長長地嘆了口氣。
盧赫瞬間就被逗笑了，“嘿你可真有意思，古裝片看多了是吧？你當是給你關(guān)地牢里去呢？蒙特利爾地下城市聽說過沒？”
菜長紅搖頭。
“由于地面上太擁擠，建設(shè)新的城市中心又迫在眉睫，所以在上個世紀70年建成了蒙特利爾地下城市。那里有世界范圍內(nèi)都非常著名的一條商業(yè)街，占地400萬平方米，單是一條步行街就達到30公里長。
這個步行街在過去的50年間，規(guī)模循序漸進地擴大，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建筑群。其中有上千家商店，10個地鐵站以及銀行、電影院，郵局、長途車站等各種齊全的設(shè)施。即便在氣候溫差大的夏冬兩季中，也能舒適地外出。
蒙特利爾因此被評為了當今世界上三座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之一?！?p> 盧赫邊說邊掏出手機搜索出幾張圖片，懟到菜長紅的眼前，“看看！看這繁華和熱鬧的街景，明亮的燈和巨大的透明天窗。任外面鳳雪交加嚴寒酷暑，里面的人四季都穿春裝，羨不羨慕？”
菜長紅仔細瀏覽了一遍圖片，憂愁并沒有從臉上褪去，“還行吧，可我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既然造價那么高，建設(shè)那么困難，容納的人一定十分有限吧，人均可分到的生活面積一定也很小吧?！?p> “這一點倒是很有可能?！北R赫肯定道：“由于成本和時間的限制，比地上擁擠是肯定的。而且由于建設(shè)速度的限制，肯定不能讓人一下全鉆進去，所以才有你剛給我看的什么試點報名搖號。”
“行了?！北R赫調(diào)出了報名網(wǎng)站，“咱也報個名，先去看看。萬一哪天風大到能把房頂給掀了，還能盡早下去躲一躲?！?p> “你自己報名吧，我可不去?！辈碎L紅說完扭頭就走。
“為什么啊？”盧赫喊住她，滿臉問號。
“我就在這里挺好的，地底下可沒空間讓我伺候這么多祖宗，也放不下那么多儀器，我皮卡丘還沒編輯出來呢?！辈碎L紅嘟嘟囔囔地碎碎念。
“都要沒命了還要什么自行車？”盧赫聽見皮卡丘三個字瞬間就來氣了，“皮卡丘是你親媽嗎你執(zhí)念那么大？”
菜長紅的神情黯淡了一瞬，然后忽然死盯著盧赫，目光凌厲，“你別說，還真是?！?p> 說完，她轉(zhuǎn)頭走了，留下盧赫一個人莫名其妙。
不過他對此沒有什么煩惱，他給菜長紅發(fā)工資，就自然有她上到身份證號下到社保信息的一切信息，代她報個名還不簡單嗎。
6天后，7月26日。
盧赫坐在二樓餐桌前，舒爽地對著空調(diào)風口吹風?？吹缴蠘莵淼顾牟碎L紅后，立馬喊住了她：
“你等會兒，先別走。我們聊聊?！?p> 菜長紅不耐煩地走到餐桌前，叉著腰，把手里的水一飲而盡，不耐煩地盯著盧赫看。
“有件事情通知你一聲啊，名我已經(jīng)給你報了，過一會兒就出結(jié)果。咱倆商量一下，如果咱倆都中了，就一塊兒過去；如果你中了，我沒中，你就先去；如果我中了，你沒中，你也先去?！?p> “你說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彼櫭嫉溃骸拔也还茉蹅z誰中，我都不去！”
“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盧赫怒言，“你也知道植物滅絕已經(jīng)是鐵板釘釘上的事情了。我現(xiàn)在明確地告訴你，風能把房頂給掀了也是遲早的事情。儲備糧食只能最多能支撐兩年半，你非要等到最后饑寒交迫或者饑暑交迫的時候再考慮活命的事嗎？”
菜長紅聽后神情認真地思索了一番，“也不一定。也許過幾個月就可以了，我找到了新的位點，也許皮卡丘就快要誕生了?！?p> 盧赫聽后崩潰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fā)，然后忽然收到了兩條短信。
兩人都沒搖上號。
菜長紅看見盧赫的表情，好奇地湊上去看了一眼，立刻笑出了聲，“你這跟我小時候煩惱自己究竟是上清華還是上北大一樣。這下好了，一個人都沒中，你白煩惱這么些天了?！?p> 說完，她便噔噔噔地下了樓。
此時盧赫來了一個電話，是鄭K的。
“你人在哪里？”鄭K問。
“鶴水啊，找我干嘛？”
“你回來吧，我們新建了一個實驗室，在地下。另外，南洲灣的地下掩體，你有固定名額，不用抽簽，可以帶1-2個家屬?！?p> 盧赫眼前一亮，“還有這等好事？那我不帶家屬帶我的員工行不行？”
“可以，你只要能證明你不是把名額賣給別人了就行?！?p> “好！我過去！不過得等幾個月。反正你們那兒也沒什么進展，又不缺我一個人?！?p> “今天天氣好，你抓緊時間準備一下，我現(xiàn)在就過去接你。雷拉落網(wǎng)了，他要見你?！?p> 盧赫聽后，喜悅掛在了臉上，“好一個雙喜臨門?！?p> 他掛掉電話，一路小跑到地下室，砰地一下推開緩沖室的門，無視了一切流程，又推開了細胞間地門，沖到菜長紅身邊喊：
“趕緊收拾收拾跟我走，去南洲灣，不用抽簽?！?p> 菜長紅把她剛倒出來的試劑用防塵罩護好，一臉怨念地轉(zhuǎn)身，“你能不能講究一點？這好歹也是個二級實驗室，你能不能尊重它一下。沒剩多少試劑了，別再給我蕩上灰！”
盧赫被懟得啞口無言，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通知你一下，你工作有變動。去南洲灣之后，那里也有一個實驗室，你有癮可以上那里發(fā)去，正好給我打打下手?！?p> “好啊?！辈碎L紅面無表情地轉(zhuǎn)回身，繼續(xù)著手里得活兒，“你先去，我斷后。我把這個位點試完，安置好祖宗們，就過去?！?p> 盧赫聽后，長舒一口氣，“總算是勸動了。祖宗們你可以先不用操心，我會聯(lián)系。不過你究竟要多久？”
“原本是半個月的活兒，但現(xiàn)在平均每天只有三個小時的電。所以順利的話，兩個多月吧?！?p> “好，我在那邊等著你?！?p> 在最后一抹陽光被地平線吞沒時，盧赫上了鄭K的車。臨行前，他隔著車窗向菜長紅揮了揮手。
“再見，盧哥?！?p> 菜長紅說完，轉(zhuǎn)身返回院子，余光瞥見了已經(jīng)變?yōu)槔渖{(diào)的天空。
晚霞已經(jīng)完全褪去，早月像一枚淡淡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