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情緒激動之下,已經暴露出了些許底細。
還有那個帶姐姐離開的健仆,是故意說他身上有銀子的。
他想要自己死!
江易突然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極大惡意。
見圍上來的三人臉上竟還有血色,眼球中更帶著一絲綠幽幽的顏色,他心中不由一緊,想起一個傳言。
災民之間少有溫情。
都是吃不飽飯的人,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江易記憶中就隱隱聽過災民群眾有一伙人專門吃人肉,每夜災民中都有人失蹤,就是遭了他們的毒手。
莫非就是這些人?
江易不敢去賭。
眼見三人就要將他抓住,江易大喊一聲:
“吃人啦!”
“有人吃人啦!”
周圍災民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但也只是看了兩眼,便不再搭理,甚至一些人眼中還有些渴望。
他們不吃人,可如果分兩塊肉給他們,也不是不能接受。
見狀,被嚇了一跳的三人神態(tài)一松,繼而氣急敗壞,伸手抓來。
“好小子,敢污蔑你爺爺吃人!”
江易臉上露出幾分悲哀,但還是強作精神,繼續(xù)大喊道:
“這里有米,有米??!”
他摸出剛剛姐姐塞給他的一小袋米,有些心疼地拉開袋口,然后一咬牙,就把米拋到了天上。
嘩啦啦。
黃褐色的陳米落在地上,激起了一片粗重的呼吸聲。
“米!”
“大米!”
周圍剛才還半死不活災民全都撲了上來。
雖然只有小小的一斤,但對于災民來說,多一口大米,就能多活一天。
“該死!”
還想抓住江易的三人直接被災民沖散,他們使勁掙脫人群,朝江易追去。
就見江易又掏出一袋子米,直接往他們身上一砸,米粒當空灑出,并且指著他們道:
“他們身上有米,白花花的大米!”
“我的!”
“是我的!”
三人轉瞬間被災民包圍,無數只手往他們身上摸來扯去,激起陣陣痛呼。
江易鼓起最后一點力氣,悶頭往城門口跑。
……
“站??!”
守城的官兵攔住了江易,有些嫌惡道:
“入城費!”
有人施粥安撫災民后,白云城的城門就開了。
只是入城要交入城費,對于災民來說,最后一塊銅板都換了糧食,哪里還有錢。
大部人就這么被拒之城外。
不過還是有些災民會每日入城干活,再趕在關城門前帶些糧食回來給家人吃。
有的人則留在城中,或做工,或乞討。
否則只憑城中施粥,早就全餓死了。
江易之前就想進城找活,正琢磨著從哪兒弄些銅板,結果姐姐就不打招呼把自己賣了。
那種情況下,恐怕連她也絕望了吧。
他現在只后悔之前顧忌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沒有早點和姐姐說清楚。
以他的本事,只要進了城,只是養(yǎng)活姐弟兩人,還是不難的。
江易問道:“多少錢?”
“兩……三文!”
守城官兵一見江易這副模樣,知道欺負了他也沒人管,直接就提高了一文錢。
江易明知自己被區(qū)別對待,但還是忍氣吞聲道:
“官爺,我沒有錢,可不可以用大米來代替?”
他不能把二兩銀子暴露出來,否則按照官兵剛才的架勢,肯定直接吞了。
所以能夠讓他進城的東西就只剩下最后一袋米了。
“你還有米?”
守城官兵來了興趣,“給我看看?!?p> 江易掏出一個憋憋的小布袋,里面大概還有小半斤米。
守城官兵打開一看,有些不滿意道:
“怎么都是陳米啊,不過算了,今天官爺我就發(fā)發(fā)慈悲,讓你進城吧?!?p> 他隨意擺擺手,就像打發(fā)走一只蒼蠅。
江易沒問這袋米值多少,反正問了也白問,好在他還留下了小半袋。
他就這么走入白云城,背后是餓殍遍野的災民,前方是繁華熱鬧的街道。
仿若兩個世界。
……
“掌柜的,你好,你們這兒要人嗎?我識字,還會算術,記賬,工錢少點也沒關系。”
“不要不要!”
“打擾了?!?p> ……
“老板,你好,你們這兒招人嗎?我識字,還會算術,記賬,我不要工錢,管口飯,再安排個住的地方就行?!?p> “滾滾,不要攔著我做生意。”
“不好意思,打擾了。”
……
“老板娘,你好,你們這兒招人嗎?我識字,還會算術,記賬,什么活都能干,我不要工錢,管飯就行了?!?p> “你還識字?”
“跟私塾先生讀過幾年,會一些?!?p> 江易精神一震,趕忙答道。
僅剩的小半袋米已經全被他吃光,再找不到工作,他就得動用二兩救命銀了。
這是一家小酒館。
在柜臺記賬的是個老板娘,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正是女人一生中最有韻味的年紀。
而且老板娘樣貌不差,身材凹凸有致,穿一身紅裙,像一朵大紅牡丹。
所以酒館生意不錯。
臨近傍晚,附近下工的工人在這里打上二兩酒,叫上一盤小菜,聊得熱火朝天,不時還跟老板娘說上幾個葷段子,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可江易無心欣賞老板娘的容貌。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鹵肉,炸花生,拌涼菜,連一盤黃豆都能讓他目不轉睛。
只有餓狠了,才知道一口吃的有多寶貴。
“把你的名字寫給我看看?!?p> 老板娘遞過毛筆。
江易連忙收回目光,擦了擦手后才接過,認真的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大楚雖非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個封建王朝,但這里的文字卻和他前世差不過,不過是繁體字。
好在江易二字簡繁同體,不然的話他只能現編一個會寫的字了。
“字寫得不錯,看來沒說謊?!?p> 老板娘從江易手中拿過筆,在紙上寫了一道簡單的算術題。
大概就是進了一百斤酒,每斤酒二十文錢,賣出去二十五文錢,問賺了多少文。
江易半認半猜,把題目認全,輕松算出答案。
“五百文?!?p> 老板娘這下更加滿意了。
她又打量了下江易的容貌,見其雖然有些瘦脫相了,但底子還是不差的,眼神清澈,不像壞人。
“看你這副模樣,是最近城外來的災民?”
江易點點頭:“是的,老板娘?!?p> “那你肯定是還沒找到住的地方嘍?”
“嗯?!?p> “這樣吧,以后你白天在店里干活,晚上看店,包吃,工錢呢,一月二錢,表現好的話再給你加。
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
江易立馬點頭,再加了一句。
“多謝老板娘!”
“行,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多看看,晚上打烊了,我再安排你?!?p> 老板娘說完就低下頭打算盤,不時還要走出柜臺招呼客人。
江易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一旁,就這么看著老板娘迎來往送,直到夜色降臨,最后一個客人離去。
老板娘見江易還規(guī)矩地站在原地,她臉上再次露出滿意的笑容,朝后廚叫道:
“老張,出來一趟!”
“老板娘,你叫我?!?p> 后廚走出來一個臉紅脖子粗的憨厚漢子,個子有些矮,肚子有些大。
大概一米六左右,和老板娘差不多高,卻有兩個老板娘寬。
他看向老板娘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愛慕之情。
“這位是江易,店里我新請的小工,我們叫你小江沒關系吧?!崩习迥锝榻B道。
“沒關系。”
“那好,老張,你帶小江去后院洗個澡,我去找找我那死鬼丈夫還剩沒剩合適衣服,給小江拿兩件來?!?p> “好嘞。”
漢子打量了江易一眼,點點頭道:
“我叫張九斤,酒館的廚子,你叫我一聲張哥或者老張都行?!?p> “張哥好?!?p> 江易表現得很客氣,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