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白玉郎還在我們手上,晗兒不會有性命之憂----”
“沒性命之憂你就不管了?------好好好!任朋年,你這會兒知道你任家的香火后繼有人,晗兒的安危你就不放在心上了是不是!你哪天是不是連我也-----”
“好了!”任朋年焦躁地站起來沖到她面前:“你有完沒完了!無論如何,你和晗兒的名份、地位,在這山莊里誰也動不了一分一毫,你成日介叨叨這些有的沒的累不累?”
“你!”張芷芙冷不防被平日從不敢對自己高聲的丈夫斥罵,又驚又怒,羅裙一側(cè)便要沖將上去:
“你還敢罵我???任朋年,你別教惹急了我,把你的事全部抖給公爹!當(dāng)初,你為了偷學(xué)關(guān)家的‘真葉密笈”搞大了關(guān)葉娘的肚子,被關(guān)家的人滿天陽追殺!要不是我派人送錢送信,假借你的名義安撫住關(guān)葉娘這么多年,只怕你的丑事早已敗露!
你練成了密笈上的武功,血洗了關(guān)家莊,還想殺他們母子永決后患!只可惜派出去的都是群草包,連個十幾歲的孩子都打不過!幾年前那小子來投莊的時候,我早就提醒過你他長得像關(guān)葉娘那個賤人,是你自己不聽!現(xiàn)在,你還怨得了誰?”
“你!-----”任朋年鼻翼陡張,瞇緊了眼突而上前壓低聲音朝她切齒道:“這些事情,只有你知我知,你最好別張揚,否則,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呵呵-----你以為,還能瞞得住多久?那個姓王的能查出來,老頭子遲早也會去查!眼下,趁那小子有傷在身,你要還是個男人,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去把這禍根給我斷掉!”
“你!---”任朋年怒瞪張氏,半晌脹著臉?biāo)π涞溃骸拔蚁虏蝗ナ?!要殺,你自己去!?p> “哼哼,你總算說實話了,你就是沒那個氣性!”張芷芙冷笑著側(cè)圍上前:“只要你舍得下這個小孽畜,我倒有一計,可以借陸俊元的刀讓他們狗咬狗!若得功成,到時候就連老頭子,也難全身而退!”
“你有什么計策?”任朋友眉梢豎起。
“你忘了秦媚兒那小狐媚了嗎,你那小孽畜,可也是秦媚兒床帳里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秦媚兒是你的人?”任朋年不可置信地望過來:“玉女閣一直是老頭子的心頭肉,你什么時候把這塊肉也挖過來的?”
“不需要挖!秦媚兒是聰明人,只要是聰明人,都懂得趨利避害。老頭子必竟是老了,這塊肉,他早就啃不動了!”張芷芙曖昧地陰笑成串,得意得肩膀直顫。
任朋年沉著臉?biāo)妓髁季?,點頭道:“這或許會是個好計策!秦媚兒最擅長的就是四兩撥千斤,說不定,不光是陸俊元,就連柳良能杜圣心-----”
“少莊主,少夫人!”正說到要緊處,門外傳來費炳驚惶的高呼,張芷芙皺了皺眉,步出外廂朝侍立在門廊的丫環(huán)高聲道:“讓費統(tǒng)領(lǐng)進來!”
“少莊主,少夫人,不好了!”費炳一瘸一拐地撞門進來,風(fēng)滾雪屑,帶進滿身的血腥氣。張芷芙看他這渾身掛彩的狼狽相眉尖一跳:“出什么事了?”
“剛才有人殺進了水牢,劫走了陸少卿!還----還把兄弟們?nèi)冀o打傷了!”費炳懼怕自己辦事不力受主人責(zé)難,這會兒就差沒哭得眼淚鼻涕。
任朋年緩步出來,與張氏對望一眼,倒并未有費炳預(yù)料中的震驚。任朋年陰沉半晌,問道:“知道是什么人?”
“不----不認得!四十來歲,身板壯得跟個門神一樣,使一把長柄樸刀,腰上還插著一把木刀?!辟M炳見他夫婦二人反映怪異,心虛的目光在二人臉上左右搖移。
“會是誰呢?------”張芷芙擰眉不解:“陸俊元手下并沒有這樣的人啊。山莊里,也----”她思索至此,猛地驚起:“會不會是杜圣心的人?”
“杜圣心?他救那小子做什么?”任朋年思慮急轉(zhuǎn),猛然省起:“糟了!費炳,即刻去看看,白玉郎還在不在!”
【曳云山莊烏枷院】
低矮的幾進泥石土磊,院內(nèi)隨處可見成堆柴草,雪落夜深,不覺已披上層薄薄的白。
“看見了嗎?白玉郎就在費炳剛才進去的那屋子里。”院外參天古樹上,陸少卿豪無表情的臉與身邊的龍嘯天可有一辟。
龍嘯天微微點頭:“怪不得,我找遍了整個山莊也沒找到,原來,這座柴禾院竟是個密牢?!?p> “想救人就趁快,任朋年只怕很快就會識破這招投石問路?!?p> “這你放心,交給我就是了!”
“你回去告訴杜圣心,我不欠他什么了,也別想讓我替他做什么事!”陸少卿話搶先機。
“你怎么知道派我來的是杜圣心?”龍嘯天斜了他一眼,倒頗有幾乎欣賞他的機智。
“如果我是杜圣心,這節(jié)骨眼上,混水摸魚也是件不錯的事?!?p> “嗯!”龍嘯天點頭道:“有道理。不過你放心,杜圣心讓我來救你并沒有多說什么。你既已幫忙找到了白玉郎的所在,今后我們自是井河不犯。”
“好,那么我們就后會有期吧!”陸少卿翻身欲去,龍嘯天一掌按住他肩膀,自懷襟內(nèi)摸出一個團腹白瓷瓶:“這是夢蟾宮的療傷圣藥,對你的傷腿或有助益?!?p> “藥我收下了,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承你們什么情的!”陸少卿劈手抄過瓷瓶,語音未落,人已望長空去了。
龍嘯天嘴角微提:“呵,倒是個有骨氣的孩子!”
【下北城庸直坊萬盛街附近】
更已深沉。萬盛街向暗夜張開的無數(shù)觸手刺探向天陽繁華城郭的每一個角落。
風(fēng)寒雪亂,蒼茫一片天地。上官云鳳感覺自己此時就好比這風(fēng)中一片不知該飄向何處,也不知會在何處泥落的雪屑。
襲向頭顱的陣陣陰冷和昏沉隨時要將她扯入地底,牙關(guān)咬得生疼,雙足越來越不聽使喚,心中的驚懼和焦惱卻愈發(fā)清晰。
她看著周身被扯斷幾處縷花絲格的衣裙,強忍著不叫自己痛哭出聲。
噩夢!真是噩夢!
那種迷藥辛辣的味道;那個男人貪婪的聲音;還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手;全匯成了她陣清陣混的意識下豪無反拒之力的恐懼!
然而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她不堪的是,那個男人,居然是小流星的爹。
小流星拋下她不管了!拋下她自去與他的爹爹團聚,陪爹爹吃飯去了!
在這天上地下六道之內(nèi),如果她不能去信賴倚靠小流星,那她還能去倚靠誰?
她很想大聲的哭,把一切的驚怕、難堪和煩亂都哭喊出來。
她恨自己!為什么要練得這般深厚的功力,如此歷害的迷藥都未能讓自己失去一切意識!如果她看不見、聽不見、豪無知覺,或許此刻就不會有這般難堪。
“老天爺,你為什么要我長了一張和岳雪梅一模一樣的臉!一個杜圣心還不夠,如今還來了個小流星的爹!——是小流星的親爹!啊--------”她終于喃喃著哭將出來。
她感覺自己身上爬滿了蛆,那個男人觸碰過的地方,每一寸都散發(fā)著令她自厭的惡味!她該怎么辦?該去哪里?該去依靠誰?將來該如何面對杜圣心?-----
杜圣心?——為什么這個時候,她首先想到的會是這個男人?
不及細想,眼淚已奔涌而出!
如果是換作他,換作杜圣心呢?他會扔下她不管嗎?會任由她孤零零一個人癱躺的布滿迷香的屋子里一次次陷入無盡的失望和恐懼中嗎?
云鳳不敢往下想,她怕高估了自己,一個衣衫不整,幾乎被人摸遍了全身的自己,還配得到他如往日般的關(guān)懷呵護嗎?
“不,不!——”煩亂的思緒幾乎要將自己扯碎,她猛力甩頭,身體剎那失去平衡望地上直栽下去。
“云鳳姑娘!”出乎意料的,身體并未跌在冷硬的地上,一個男人有力的臂挽穩(wěn)穩(wěn)托住了她。耳畔傳來一個頗為驚異的熟悉聲音。
“司馬----青云?---”上官云鳳在看清他臉的一剎,淚如雨下,心緒激蕩,就此失去了知覺。
【夢蟾別苑錦瑯軒】
“云鳳姑娘怎么樣了?”
“她似乎是中了好幾種迷藥,加上受了刺激,以至氣脈阻塞。幸好倪姬宮主早為她調(diào)配了幾味解毒的藥,香洗在照顧她,應(yīng)該不會有事。”
“嗯!”龍嘯天聽了司馬青云的話,微微放心。側(cè)目望著軒外黑沉沉的天:“杜圣心呢?他知道云鳳回來了嗎?”
“還沒有?!彼抉R青云輕輕哂笑:“上官云鳳醒來的時候,懇求我不要驚動杜圣心??砂滋煳野涯銕淼南⒏嬖V杜圣心的時候,他也嚴令我守口,不得讓云鳳得知他已知曉了日間的事。呵,兩人倒是有默契得緊?!?p> 龍嘯天目色深沉,長長嘆了口氣,點點頭道:“當(dāng)是如此!”
“對了?!彼抉R青云神轉(zhuǎn)嚴正:“這件事,你是怎么敢讓杜圣心知道的?”看得出他尚在為此事驚異后怕。龍嘯天咬了咬頜關(guān),沉沉道:“紙包不住火,遲說不如早說。原本若只有我和陸文軒兩個人,還不至有什么問題,可偏偏小流星闖入,依他張揚大咧的個性,聽信了陸文軒的話必定會來找我糾纏,若到時此事不慎暴露人前,卻叫云鳳姑娘如何自處?”
“是啊,現(xiàn)在讓杜圣心知道,還能有個提防,若是遲了,只怕會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