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jì)(圣心紀(jì))第98年,十一月初十日,陰,夜有小雨。
我是上官夕陽,在玄天界,很少有人知道我和小蓮從哪兒來,我們也在數(shù)十年間,試圖忘記所有的過去。但是,總有些往事的影子,總有那么些人,讓我們時常沉浸在無法抹去的記憶中---------
今天,杜圣心又出現(xiàn)了,我?guī)缀蹙湍艽_定,他就是我和小蓮一直在找的人。
而雄剡,雄剡究意是誰?他居然會使怒天馭象誡?他和善和門是什么關(guān)系?
================================
【善和門,彩翎閣綺雯軒】
“倪姬----怎么樣了?”正發(fā)著呆,霍佳崳擔(dān)驚的聲音在外間響起。
“哈哈,您看,他又來了?!卑子駤韧敌χ牡狡溜L(fēng)邊,迎頭撞上在那探頭探腦的霍佳崳,笑道:“門主不必?fù)?dān)心,我娘已經(jīng)沒事了。”
“啊,這就好。這就好!”霍佳崳惴惴不安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識趣得退坐到外室。
“您怎么不進(jìn)來坐?。俊卑子駤然笕?。
“啊,沒----沒關(guān)系,我坐外面就好了。----我們天陽的規(guī)距,婚前時辰,新人不宜見面的。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被艏褝I袂橛行┕之惖膶擂?,一直提袖摭摭掩掩。白玉嬋疑惑地?cái)r了上去:“怎么會呢,哪來這么怪的規(guī)---”語未完全,神情突地呆怔,滿面訝異地盯著他另一邊臉:“門主!您-----您的臉?”
霍佳崳左頰上高高地腫了一塊,皮膚已現(xiàn)紫黑。聽得玉嬋問詢,急忙指著內(nèi)室不住擺手:“沒事的,沒事沒事,千萬別驚動你娘。”
“什么事???”倪姬穿罷衣衫出來,見到這般情景,也不禁皺眉道:“門主,出什么事了?”
“門主!門主!”門外左護(hù)法桑籬滿面通紅地趕進(jìn)來焦急問道:“您沒事吧?”
“……沒什么大事,都老熟人了,雄剡不就是這脾氣嘛---”霍佳崳像個天生的受氣包般,反而替對方說著好話。
?;h一聽,氣沖斗牛,憤然道:“不行!雄剡欺人太甚了,我——”他捋起袖子轉(zhuǎn)頭往外沖。
“?;h,你給我回來!不得對雄堡主無禮!”霍佳崳手忙腳亂地站起身拖他,門外又匆匆進(jìn)來一臉悚然的洪天洋,眼中滿是天要塌下來般的驚亂之色。
?;h見得他神情,竟是忘了氣憤,惑然道:“天洋,你這是怎么啦?”
“門主,是他!-----他來了!”那向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洪天洋聲音居然在低低地震瑟,霍佳崳臉色一沉,上前緊緊拉了他手嘎聲道:“我讓你找的人?”
“對,就是他!”洪天洋朝?;h撇了一眼,側(cè)身擋住他視線,壓低聲音向霍佳崳道:“當(dāng)晚嫵煙樓那幾個妖女也是沖著他去的,您猜的沒錯,觸動迎鳳樓截元陣的,很可能就是他!”
“究意是什么人-------”霍佳崳眸色幽游,驀得抬眼:“你說,他這會兒就在外頭?-----”
“是!”洪天洋瞳孔攸縮,一只腳不由自主地向門外退了一步?;艏褝0櫨o眉,向門外疾步走去。
“唉,天洋,天洋天洋,你們在說誰哪?誰在外頭?-----”桑籬追著洪天洋,云里霧里跑了出去,和正進(jìn)來的司馬青云堪堪擦肩。
“青云,外頭發(fā)生什么事了?”倪姬忙問道。
司馬青云見倪姬已醒來,向她微微欠身見了禮,嘆息道:“我從沒見過這般賀喜的客人。曳云山莊的孫少爺來找天應(yīng)堡的晦氣,兩邦人打了起來,霍佳門主勸架不成,被天應(yīng)堡主當(dāng)眾扇了耳光。哪當(dāng)他是東主新郎,分明是個出氣筒!他堂堂一門之主當(dāng)眾受辱,居然還陪人笑臉,真是匪夷所思!”
他聲音越說越激動。不知是氣憤那些無禮的賓客,還是在為霍佳崳的窩囊而不忿。
“有這樣的事?上官夕陽他們呢?”倪姬也不禁動容。
“剛才混戰(zhàn)得歷害,上官夕陽為了保護(hù)門主,中了雄剡一掌,傷得很重,歐陽蓮卿和譚廳桐也受了傷,局勢對善和門極為不利。”他望著小嬋嘆了口氣道:“門主叫我見勢不好,先護(hù)送你們到玲瓏谷躲避一下。”
“哼!干嘛這么怕他們,叫我們?nèi)チ岘嚬饶枪淼胤蕉闫饋??”白玉嬋氣乎乎甩袖罵道。
“呵,玲瓏谷風(fēng)景優(yōu)美,可不是什么鬼地方。”倪姬失笑道:“門主是怕我們女流之輩受池魚之殃罷了?!?p> “哼,娘,我們偏不去!我倒要看看,那什么天應(yīng)堡、曳云莊的,到底有多橫!”白玉嬋挽起母親臂膀:“讓他們瞧瞧咱們夢蟾宮飛嬋劍法和歸藏十字手!”
“哈哈,你呀!----好!就依你去瞧瞧熱鬧?!蹦呒Ц胶现袂榈贡确讲裴屓?。于她而言,不能順利舉行婚禮,也不算件壞事。
白玉嬋洞穿了她的心事,更是對那邦搗亂的劣客恨之入骨。
上官夕陽望著他!
酸麻無力的雙腿,突因心弦的放松而完全失去了知覺,他就那般癱坐在了地上。眼中滿是驚艷不信的狂喜之色,連嘴角的血都忘了擦。
歐陽蓮卿倚坐在上官夕陽身邊不住地喘息著,蒼白的臉上仍有冷汗滑落,嘴唇也已成了青灰色,方才還驚恐絕望的眼中已微微有了絲生氣,望著堂中傲然挺立的神俊身影,興奮地喃喃:“是-------是他?---”
她太疲倦了,終于放任自己癱軟在上官夕陽懷里。
“想不到啊,玄天界人舉行婚禮,都要打架來慶賀的嗎?”平靜微帶譏誚的笑語,冷厲不失威嚴(yán),颶風(fēng)般卷掃過整個尊堂。
百丈開闊的殿宇四周站滿了人,人人臉上俱是如墮夢魘的可怕表情。無數(shù)驚異迷離的眼神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憤怒和挑釁的暗流在網(wǎng)中縱橫沖殺,卻始終無法沖破網(wǎng)心某種力量的無形封鎖。
雄剡微微地笑。
用一種交雜著敬畏、怨恨的復(fù)雜眼神,細(xì)細(xì)打量堂心那人,半晌才喃嚀道:“你終于還是來了?!?p> 他說著話,眼中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痛色,唇邊兩個極深的酒窩卻滿盛了溫暖笑意,仿佛乍見了闊別多年的好友,又似伏野數(shù)日的獵人終于等到了他渴求的獵物。
那種復(fù)雜的眼神熾明到要燃燒起來,任誰都不會相信,這個偉岸清俊的中年人便是天陽人人聞風(fēng)喪膽的昊獅天應(yīng)堡堡主。
應(yīng)該說,任誰都不會相信,那個男人的出現(xiàn),能令雄剡有如此奇特的變化!
“大俠?……”任鏡亭的眼神更多的是驚喜和狂熱,兩眼緊盯來人身影,連手中的冰宇光魄都險些脫手掉落地上。剛一聲喊,觸上他撇來的冷漠目光,驀地縮身退后,方才那懟天斗地的義憤,也剎時冷卻下來。
就在剛才,善和門至尊無上的尊堂,上演賓客群毆的荒唐婚慶。
今日是善和門主大婚,天陽各方元首均收到了前來尊堂觀慶婚禮的請柬。
曳云山莊莊“身體有恙”,著其子任朋年在家看護(hù),二人均未到賀,只由長孫任薇亭,帶著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費(fèi)炳,和任朋年的兩個孿生弟子遲劍心和遲琴霜同到祝賀。
而昊獅天應(yīng)堡主雄剡,則攜了夫人司徒輕紅、天恨、天縱二子,及各自的隨侍和二十幾名近身武卒,抬了數(shù)十箱賀禮,一行人鳴鑼慢馬,浩浩蕩蕩開進(jìn)了善和門。
另外到賀的,多為善和門轄域的各坊街地首,富士鄉(xiāng)紳。眾人寒喧得幾句,各自落座。
尊堂是善和門每逢初一十五,集會商議門中大事的要地,也是善和門最為莊嚴(yán)神圣的地方。數(shù)百年來,除了門主大婚,決無外人涉內(nèi)一步。
金壁輝煌的堂殿兩側(cè),各設(shè)四八三十二個華座,是門中八十四小地域頭目的專領(lǐng),今日皆遜了到賀的賓客。
霍佳崳親到堂前為諸客相互引見,并命“吉祥如意苦辣酸甜”八位親侍為諸客一一奉了茶果,立在堂首陪客。眾人寒喧了幾句客套,無言可敘,堂內(nèi)氣氛漸漸沉悶。
雄剡與代表任曳云而來的任薇亭對坐在上首第一列。那日任薇晗回莊后,雖服下了解藥,數(shù)位名醫(yī)皆道無恙卻仍在昏睡。為了此事,其母任朋年的大房妻室張芷芙,整日哭鬧不休,事事遷怒諸房姬妾,累得任薇亭生母溫氏每日無端受辱。
天應(yīng)堡雄剡三父子一露面,任鏡亭便向斜座的雄天恨怒目而視。
“呵呵,孫少爺,近來任小姐可好???”雄天恨百無聊賴,見著他對自己這般敢怒不敢言的滑稽表情,刻意挑釁道。
“不勞雄世伯擔(dān)心!”任薇亭忍不可忍,霍地站起怒視他道:“雄世伯不在外欺男霸女,卻也有雅興來善和門觀禮,倒是件奇事!”
雄天恨聽他言語立時面無血色。身旁父親的頭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轉(zhuǎn)向自己。
“無禮小子,胡說什么!”感受到父親的不滿雄天恨迫不急待竄起,一掌向任薇亭面門拍出。
“住手!”猛聽雄剡冷冷一喝,雄天恨進(jìn)到半程的手掌倏然滯住,回看父親一臉的陰沉,心中虛怯,悻悻收手。
任薇亭見雄天恨受阻,暗是慶幸,對雄剡竟生出幾份好感,小心翼翼打量著他。
“呵呵-------小小娃兒,火氣倒不??!”雄剡似笑非笑睨著地下方磚,蔑然道:“你娘溫寧溫婉識禮,可是當(dāng)年天陽第一美人,怎得生出你這等狂妄孩子!哼哼,當(dāng)著主人和賓朋長輩,出言不遜!你來之前,你爹爹祖父,就是這般教你賀禮的嗎?”他淡然的聲音從地磚反射回來。卻始終不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