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大明宏治十七年,十一月十五日,雷雨。
我叫連小君。是小流星的義妹,也是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我不想承認(rèn)自己的自卑,但我其實早就知道,我在他心里,或許只是像親人一樣的義妹。他會為了我放下世間任何東西,卻偏偏不會放下云鳳。
也許是因為,云鳳長得很像我的義母,也就是小流星的娘。有她在身邊,他可以騙自己永遠(yuǎn)不要長大。
義母是個很美的女人,她很少笑,只有和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她才會偶爾笑一下。
可我能確定,她的笑和云鳳的完全不同,因為不止一次地,我偷看到她對著花園里的花發(fā)呆,對著看不到星星的天空發(fā)呆-----
八歲那年,我失去了義母;一年前,龍嘯天也終于來了,我又失去了義父。小流星說,他要去學(xué)武、去找娘、去報仇!
我告訴自己,我不能再失去他,不論他去哪里,我都會用力跟上去。
行路的艱辛,毒發(fā)的痛苦,我都能忍受。很慶幸,在中原武林最動蕩險惡的一年里,我們都活了下來。還能一起找到義母,可以帶她回家。如果真能一切順著這樣的結(jié)局走下去,那該多好―――――
原本以為,隨著九幽閻羅谷的消失,一切已是塵埃落定,誰又能猜到,這其實只是另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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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郎苦笑一聲,將湯壇放到柴架上煲煮。
老人端坐在柴垛上,含笑望著湯壇,不住地點頭。
云鳳見白玉郎和陸少秋哥倆主動擔(dān)起了烹湯之責(zé),老人也不再示意她伺候,便也坐到連小君身邊。
“小君姐,你好些了嗎?”
連小君怯怯抬頭:“云鳳,那日你怎么不說一聲就走了,小流星到處找你,我……”
“小君姐,我已決定,和白公子回夢蟾宮。”上官云鳳避開她目光,斷然截斷她的話。
“夢蟾宮?我聽說夢蟾宮有宮規(guī),進(jìn)去的人終生不能離開,你……”連小君剛恢復(fù)氣血的臉又似白了起來。
“小君姐!”云鳳握住她手,抬眼望著她焦切的雙眸,輕聲道:“你小聲些,莫讓小流星聽到。”
連小君愣住,睜大了一雙惹憐的杏眼追著她閃躲的目光。
“兩個月前,我掉落到夢蟾宮,本就不該出來的~”云鳳望向篝火,聲似哽咽:“都怪我任性,一心逃離,白公子不忍我被宮規(guī)責(zé)罰,才借口出來找他爹爹,陪我出了宮。……結(jié)果,短短兩個月,就害他先后失去了三個最親的人,我實在是不應(yīng)該!”
“杜圣心他們的死,怎么能怪你?”
“可對白玉郎來說,這就是事實!”云鳳斬釘截鐵:“小君姐,很多事,冥冥中就已經(jīng)注定了。這一次,我認(rèn)了---”
“可你和小流星……”
“你和小流星是未婚的夫妻!小流星本來就是小君姐你的啊!”云鳳握緊小君的手頓了頓:“你不要胡思亂想那么多,小流星心里一直只有你……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勸他好好回家讀書,不要在江湖上漂泊了!陸家和岳家,甚至整個無極門的根脈,都只在他一個人身上了?!?p> “可你……”
“哈,你不必?fù)?dān)心我,”上官云鳳強(qiáng)笑道:“我三歲就跟著爹爹四處賣藝討生活,到哪兒都一樣。夢蟾宮是個世外桃源,白公子待我很好,我們……哈,我們都會好好的!”
連小君再三確認(rèn)般盯著她看了許久,幽幽嘆了聲:“云鳳~我真是羨慕你,可以那么通透灑脫!不像我——我一生下來娘就死了,3歲懂事起就一直和小流星他們一家住在陸家莊。8歲那年陸家莊出了事,義母走了,義父瘋瘋癲癲的放火燒了莊園,不久,我們連家人也都死了。這些年,我們住在陸家老宅,一邊照顧義父,一邊等義母。我這輩子,身邊最親近的人只有小流星,所有要做的事,也都只為了小流星……若是,若是沒了小流星,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
“小君姐……別哭,以后,小流星就再也不會離開你了?!?p> “可是……”連小君偷偷望了眼正在火堆邊有說有笑的哥兒兩:“你就這么走了,不和他說一聲嗎?”
上官云鳳笑笑:“不用說,他會明白的?!?p> 那一邊,湯壇開始沽沽沸起,一縷腥淡肉香飄散開來。陸少秋滿足得大吁了口氣:“啊~終于成了!想不到,煮個蛇羹比烤野味兒難多了啊……”
白玉郎回頭見上官云鳳面色郁郁,問道:“云鳳姑娘,你在想什么?”
上官云鳳一振神:“嗷……我是……我只覺得……有好多事----很不對勁!”
眾人聞言,都抬眼望向她。
云鳳整理了下思緒,微顰細(xì)眉:“毗羅教炸離河水壩的陰謀已被司馬青云破壞,可好好的大壩怎地說潰就潰,發(fā)了這么大的水,害得我們滯留到今天?”
“也許……是巧合吧……”陸少秋不以為意。
“還有,大冬天怎會有這么可怕的雷雨,而又這么巧,把我們四個聚在這個橋廊里?……我總覺得整件事情背后,有種說不出的……蹊蹺!”
眾人神色也微微有了絲異常。
“還有件更奇怪的事,我聽杜圣心說過,閻羅谷里種丹鈴草和藤蘿香,是為了驅(qū)避蛇蟲的。蛇蟲之類最怕沾得它們的氣息,而這條蛇怎會偏偏爬在藤蘿香上呢?”
“是啊,說起來,我還從沒在閻羅谷見到過一條蟲子呢。”陸少秋微一沉吟,隨即又蠻不在乎笑道:“不過,世事無絕對,或許這山上的蛇是異種,不怕藤蘿香?!?p> 他言及此突得止住,喃喃道:“但要說怪事……這次我和小君回閻羅谷,倒還還真碰到了一件?!?p> “什么怪事?”
眾人聊得熱切,將老人遠(yuǎn)遠(yuǎn)棄在角落,他竟也不生氣,懶臥柴垛上閉目養(yǎng)神。
“閻羅谷里的百花苑和梅舍——不見了!”陸少秋幽幽道。
“百花苑和梅舍不見了?這---這是什么意思?”上官云鳳大驚問道。
白玉郎忍不住插話:“那都是什么東西?”
云鳳和陸少秋皆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互望著吱唔難言。
“白公子,百花苑和梅舍,都是杜圣心為我義母修筑的,是閻羅谷里最美的景致?!边B小君知少秋為難,替他接過話頭,細(xì)觀白玉郎神色,見他并不為怪,心下稍寬,續(xù)道:
“那天我陪小流星到閻羅谷接義母,收拾完義母骨灰出來的時候,怎也找不著出谷的路。后來才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到了松燕嶺谷口,百花苑和梅舍,幾乎是整個閻羅谷,都消失不見了!”
連小君的聲音本就幽弱,此番話語夾雜在廊外的風(fēng)雨怪響,聽得眾人都不自禁起了一身疙瘩。
“竟有這等事?”
“對,就是一夜之間的事?!边B小君仿佛記起什么般沖口道:“對了,那天我們在百花壇邊還見到過一個白胡子白眉的老人家!”
“你說的,是那個在火盆邊畫畫的怪老頭?”陸少秋突問道。
“畫畫的老頭?”云鳳聽的云里霧里,
“對,他正對著百花壇畫畫,畫一張燒一張,看上去還很高興的樣子?!标懮偾矧嚨脩浧鸷问掳惆櫫税櫭?,下意識回頭瞄了眼身后柴垛上的老人,對云鳳續(xù)道:
“而且他畫的畫,跟眼前見到的東西不一樣。我明明見他對著一棵被砍斷的樹,卻畫著它枝繁葉茂的樣子?!?p> “他畫的,或許是從前的百花苑-----。”云鳳的聲音開始滑向遠(yuǎn)方,仿佛心神已回到當(dāng)時繁花似錦的百花苑邊。
“也許吧。”陸少秋輕嘆了聲,“可惜當(dāng)日攻破閻羅谷的時候,根本沒料到江湖上的那些朋友會哄搶閻羅谷的物產(chǎn),就連一個花苑都不放過,糟蹋得厲害!如果那間梅舍的玉片窗格不是那么牢的話,只怕也會被人摳了去?!?p> 他尤有遺憾地低下聲:“想不到我們進(jìn)到百花冰宮才一夜,就連閻羅谷的一點殘跡都見不到了,也實在有些可惜。----”
“哼,兒子親自帶人來,毀了仇人為母親建的花苑,就當(dāng)是為她雪恥盡孝,也不為過!既然人人叱之以鼻,毀都?xì)Я?,有什么好可惜的!”白玉郎突然一聲冷笑,從地上抓起一把梗草,恨恨丟進(jìn)火里。
“噼”的一聲,柴梗炸了個響。
玉郎和妹妹,自小便從母親的嘆息和哭泣聲中,知道這世上有個叫岳雪梅的女人的存在。正因了她,父親才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舍棄了他們母子三人。雖然他和小嬋在與杜圣心相認(rèn)的時候一點都未曾介意過父輩們的情恨糾葛,但此時聞得陸少秋這不咸不淡的話,心頭驀得升起一股無名火,將這幾句挖苦之言脫口說出。
云鳳未曾親睹閻羅谷被毀的經(jīng)過,聽得別人說起時,也只覺有些惋惜失落。此時聽得白玉郎為母不平的話外之音,再想到杜圣心對自己的種種“愛屋及烏”,心頭像被壓了千鈞巨石,不由得埋頭看著地上滲淌的雨水走了神。
白玉郎語畢剎那已覺后悔,他本無意傷害陸少秋,可此時又不屑向他言歉,呆呆望著骨壇里翻滾的湯水,心頭一片酸楚。
蛇湯的濃香漸漸溢滿了整個橋廊,方才的一片融洽卻僵凝得冰砌鐵鑄。
“娃娃們!”驀地,一旁冷觀半晌的老人長長嘆了口氣:“好好地怎么鬧起別扭來了?蛇湯煮好了,先向先人們敬上一盞,哥倆重歸于好!就這么辦了!”
曇雪.
【小劇場】 陸少秋: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要加這么一段小君和云鳳的對話?你對小君和云鳳是有多大的惡意?為什么要把小君寫得楚楚可憐,言辭中卻綠茶片片;把云鳳寫得心口不一,以退為進(jìn)這么作做? 曇雪:呵呵~你還有臉問我? 陸少秋:---咋? 曇雪:哈哈,姓陸的,你還真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恨??!活活把兩個冰雪可人掏心掏肺疼你愛你的姑娘逼得互相試探心口不一還心懷愧疚進(jìn)退兩難,你倒很無辜很樂享齊人福的模樣是不是? 陸少秋:我---我哪有? 曇雪:你沒有?——是!你沒有!你沒有對小君交代過什么,也沒有對云鳳承諾過什么,你是心懷大愛的英雄嘛,你怎么著也不用覺得自己有錯!是我小心眼兒了,把小君當(dāng)可有可無的綠茶拖油瓶了,把云鳳當(dāng)眼瞎心瞎自作自受的變色龍了!我就問現(xiàn)下這個局面是誰造成的?我這么寫有什么錯? 白玉郎/上官云鳳/連小君:罵得好?。? 陸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