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法照和尚離去,已是過了半月有余,這半月來,老道深居簡出,整日里除了中午一頓飯食同白玉在院中共用外,其他時間,便是將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不知在忙些什么。
白玉亦是心事重重,對自家道爺這般表現(xiàn),他雖然看在眼中,卻也未有多言,整日里除了生火造飯,招呼藥莆之外,便是苦練兩位老人傳授他的功夫。
白玉想著,反正不知自己大限何時將至,與其一直活在陰霾當中,整日悶悶不樂,倒不如索性專注于修習武功,沉浸其中,也就無暇去想那些不快之事了。
不過這一日,一道身影的出現(xiàn),打破了后山的寧靜。
這日晌午,白玉正同往常一般,在后院藥莆之中專注擺弄著,不過白玉也留個心眼,雖說道爺最近很少尋自己做事,但若是道爺招呼,自己不能及時響應,怕是免不了挨他老人家一頓訓斥。
就在白玉拿著小鏟撥弄間,忽而耳中依稀聽到一陣細碎腳步,腳步聲源自前山往后山過度的山路之上,這條路平日里無人到訪,倒是有些走獸飛禽之類,不過與人類發(fā)出的聲響截然不同。白玉估計,怕是再有片刻功夫,來人便能進入這后山院落之中。
自打白玉內(nèi)功修煉有成以來,便覺五感大開,細微知著,明察秋毫,這耳力,若是白玉運足內(nèi)力盡力發(fā)揮,竟是能聽的到二里之外的動靜,眼下心中料定來人身份,趕忙放下手中活計,回到院中。
不一會的的功夫,果然有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白玉視線當中。
來人約莫與白玉差不多身材,面貌憨厚,頭上束起道髻,腰間系著一只九節(jié)竹簫,一身藍白道袍,正顯現(xiàn)出來人身份。見到來人,白玉仿佛將連日以來心中沉重一掃而光,一步躍出,便已略至此人身前,毫不客氣的開口道“好你個死烏龜,當真是一點良心沒有啊,這番回前山,便是一月有余,也不說回來看看你家小爺!”邊說著,邊還伸出右拳,在此人肩頭錘下。
來人正是多日未見的成年小道士一謹。
一謹還未開口,便只覺一股巨力自肩頭傳來,腳下一個趔趄,竟是跌坐在地,吃痛之余,沖著白玉怒道“臭乞丐!你怎的出手這般重?你是要廢了我嗎!”
一謹在早些年前便已沒了同面前這臭乞丐在內(nèi)功修為上一較長短的心思,這家伙修煉速度之快,莫說是自己,整個玄云山上都無人可及,如今在一謹看來,這臭乞丐的內(nèi)功修為,怕是已經(jīng)可以與幾位師叔伯比肩了吧。不過一謹不知道的是,就算玄清四絕此刻在此,單論內(nèi)功修為,不較武技長短的話,也沒有人能勝過面前這個青年。
“小烏龜,你這身子怎的這般不結(jié)實,我還沒出力,你便倒了?!?p> “哼,貧道與你不熟,莫要同我講話!”一謹用手按住自己吃痛的肩頭,佯裝動怒到。
白玉見一謹似是不悅,趕忙討好道“哎呀,小烏龜,我錯了錯了,你怎的現(xiàn)在如同女兒家一般動不動就動氣。”
“你才女兒家,你!...”一謹本想說白玉仗勢欺人,還在這里得了便宜賣乖,不過剛要出口的話卻是讓自己生生咽了下去,他才不愿承認這個小乞丐比他強呢。
“懶得理你?!币恢攺牡厣掀鹕?,撣去身上塵土,不理會白玉,徑自向老道屋前走去。
“師叔祖,徒孫來給您問安了?!币恢斦驹诜壳白饕竟е?shù)馈?p> “進來說話吧?!崩系缆曇魝魅攵硕校牪怀鱿才?。
一謹趕忙稱是,輕輕推開老道屋門,走入其中,白玉許是好久沒見這個小道士,心里念叨的緊,竟是難得的未向老道稟告,也竄入屋中。
太武正坐在床榻之上擺弄著那雙酸臭的黑足,抬眼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徒孫,又撇了撇白玉,看到白玉因為一謹回來而面露喜色,倒也懶得責怪他不請自來,闖入自己屋內(nèi)之事。
“見過師叔祖”一謹恭謹作揖。
“臭小子,你可有好些日子沒來看老道了”老道開口,語氣倒未有太多責怪之意。
“師叔祖,回您老人家的話,非是弟子不愿來看望您老人家,實在是弟子這里,出了些變故,所以...”一謹面有難色。
“哦?是何變故?”老道開口詢問。
“弟子...弟子...”一謹似是又難言之隱,說話間吞吞吐吐。
“你這娃娃,怎的還是這般不爽利,老道讓你說你就說!”老道不耐煩道。
“師叔祖,月前弟子回前山之時,曾向您稟報過,是參加前山論武去了,這論武本是每五年一次,只是近幾年山下不太平,北蠻子常常擁兵入境,騷擾百姓,山上師兄弟多數(shù)都在山下護佑百姓平安,直至年后,北蠻子才稍有收斂,一眾弟子這才回山,故而論武方延至月前舉行。”
“廢話連篇,老道怎會不知?說重點!”一謹這說話方式真是把老道聽出火來了。
“論武之時,弟子...弟子因一時不慎,不敵師兄,受了點傷,故而在房中靜養(yǎng),直至昨日,才能行動自如,今日便趕著來給您請安了?!币恢斣秸f聲音越小,后面一句,細不可聞。
雖說如此,可房中另外兩人,都是爐火純青的內(nèi)家高手,怎的能分辨不出這小道士講了些什么。
不等老道發(fā)話,白玉趕忙伸手搭在一謹腕上,眉頭緊皺,嘴里念叨著“我說方才為何輕輕碰你一下,你便跌倒在地,原來是有傷在身?!?p> 老道聽聞一謹所言,心中動了真火,雖說一謹此次受傷多數(shù)是因為手上功夫不濟,但這徒孫常年跟在自己身邊侍奉,怎能輕易叫人欺負?“這是受了點傷?什么傷,竟是要休養(yǎng)月余?誰家門下弟子,出手如此不知輕重,殘害同門之事竟也敢做?如今這玄清觀真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清陽他們幾個牛鼻子管不好,老道親自去管!”
“師叔祖莫要動怒,不怪師兄,實在是弟子有錯在先,請師叔祖容弟子說明緣由!”一謹甩開白玉搭在自己腕上的手,趕忙跪地,向老道請求。
“干什么,有傷在身,跪著干什么,起來說話?!崩系缽妷夯饸猓_口道。
一謹在白玉攙扶下,緩緩起身,恭謹開口“啟稟師叔祖,當時這場比斗,本是一谷師兄應試,因一谷師兄多年之前斷去一臂,師父和弟子本在論武之前,便向師兄提出要他放棄此論武,可是師兄不想被人另眼看待,不愿放棄,師父無奈之下,只能同意點到即止?!?p> 聽到一谷的名字,白玉心中已是了然,輕嘆一聲。
“一谷師兄上場之后,數(shù)招之間便落入下風,眼看著要被一腳踢落臺下,弟子一時情急,便登臺替師兄擋了一招,怎奈弟子學藝不精,竟是連一招都接不住,還落得個重傷吐血...”一謹赧然。
“自己幾斤幾量自己不清楚?手上功夫這么差,還學別人強出頭?”白玉實在是讓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小道士氣昏了頭,當年便是如此,怎么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這般蠢笨!
一謹不敢在自己師叔祖面前太過放肆,但是還是忍不住給了白玉一個白眼。
“你叫老道說你什么好?”老道氣結(jié),一肚子火沒處發(fā),本想著是有人欺負自己這小徒孫,不成想全是他自己招的禍事“白小子說的沒錯,你怎的不長記性,多年來內(nèi)功進步緩慢,直至今日才勉強進入化勁期,你那一谷師兄我知道,雖說斷了一臂,但內(nèi)功修為怎么也在不破上下,他們之間比斗,豈是你能參與的?”
一謹?shù)皖^,不敢開口。
見一謹如此,老道也不忍再說教于他,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開口道“不過話雖如此,但如果當時出手弟子若是顧念同門之誼,有心留手,撤去幾分力道,你也不會重傷至此,想來其中還有隱情,罷了,近日就留在后山將養(yǎng)吧,白小子,他的傷勢就交給你了,老道去前山走一遭?!?p> “師叔祖,可是掌教師伯吩咐,待弟子傷愈之后,要下山與清松師叔匯合,入世歷練,弟子...”
“清陽那老小子算個屁!老道說話,何時還要問過他的意見?”老道聽到此處,氣更是不打一處來,隨即開口,不過轉(zhuǎn)頭一想,現(xiàn)在觀中事物都是清陽這幾個小子在打理,若是自己事事干預,又弄得像早些年清陽剛剛當上掌教之時一樣,萬事都來請示,還不把自己煩死?行至門邊,老道才又開口道“那就在后山將養(yǎng)至傷勢痊愈再下山。”言罷,出門而去。
“是”一謹目送老道離去,恭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