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岳欣芙（1）
一
在離姬遠峰家鄉(xiāng)將近三千公里遙遠的諾尼江邊，有段江水歧為二道，曾經(jīng)有詩人用“急流雙漢涌沙根，一抹波光帶日昏”的詩句形容這里。江水蜿蜒曲折若游龍、若人身之脈絡四處伸展，其中一道江水在這里伸了一個深深的懶腰，向一個沿江的村子伸了進去，沖刷著河岸，繞了半個圈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正途，一路蜿蜒向著不遠處的卜魁市流去。村子北邊一條諾尼江的支流如同諾尼江一樣，蜿蜒著、歧岔著注入了主流。江心沙渚上樹林茂密，村子周圍一眼望不到邊的玉米地將整個大地包裹的嚴嚴實實。這里是著名的東北大平原，這里是著名的卜魁市，也是清朝ZF設置在東北地區(qū)最北邊統(tǒng)轄HLJ南北兩岸廣袤疆域并防御俄羅斯南侵的最高J政長官HLJ將J的駐地，有賦贊頌這里。
有城焉，嫩江東岸，卜魁村落。上應乎析木之津，箕尾之間，而居乎幽朔?；蛑^兼攝夫虛危，映帶乎亢角，為古青州營州之區(qū)，與樂浪元莵而交錯。《禹貢》《爾雅》所未詳，《山?！贰犊D》所偶略。惟土厚而水深，宅以卜而邑以作，其城則松木夾柵，墻壁是托，千三十步。爰諏爰度，蕩蕩平平。四門峭卓，周以土。斯成外郭，袤延十里。重門五拓，衙押管庫鐵匠工匠炮局之分設，倉廩狴犴，驛站守望，稅課演武之式廓。恍列宿之是環(huán)，類牟尼之貫索。更居肆于南街，向日中而聯(lián)絡。穆穆焉，皇皇焉，實陪都北門之鎖鑰。當夫城之未建也，沙漠千里，水草殷繁，或達呼爾，或則索倫，非蒙古之苗裔，非蔓珠之根源。人分異地，星戴一天，相逐游牧，隨遇而安。
頌曰，惟圣合天，式昭德音，圖陳王會，山河帶襟，城固金湯，威服黎黔，無遠弗屆，振古鑠今，昔之牧場，今為農(nóng)圃，占以棟隆，化其野處，為干為城，如貔如虎，億萬斯年，護衛(wèi)疆土。
依偎在諾尼江臂彎里的小村猶如詩詞形容的那樣。
家住諾江煙水曲，疏林遠岫平田。
豆花白盡雪花顛，春深鶯滿樹，秋早雁橫天。
在穿村而過的公路旁，有一家四口在路邊等待著公交車，爸爸媽媽，一個年輕的姑娘和她的弟弟，旁邊放著行李箱。姑娘叫岳欣芙，今年十八歲，少女青春的氣息充盈著她秀美的臉龐，戴著一副近視眼鏡，由于刻苦學習她的眼睛已經(jīng)近視了，烏黑的秀發(fā)梳成了妹妹頭的發(fā)型。淺淺的笑印在淺淺酒窩的臉蛋上，經(jīng)常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岳欣芙今年考上了著名的濱工大，她已經(jīng)成了這個小村子中的名人，村子里孩子的爸爸媽媽總會以她為榜樣教育自家的孩子好好學習。今天爸爸送她去三百公里外的哈爾濱上學，媽媽有點依依不舍，弟弟對姐姐考上這么好的大學羨慕不已。岳欣芙掩飾不住對大學的憧憬，她的心已經(jīng)飛向了她心中的大學，那是她三年高中刻苦學習的目標，也是她三年刻苦學習的成果，她對去自己的大學已經(jīng)有點迫不及待了。車來了，爸爸拎著行李上了車，媽媽抱了又抱姑娘，緊緊地摟住不愿放開，仿佛女兒會自此離她而去一樣，弟弟則輕拍著姐姐的肩膀讓她快點上車，司機正等著她上車呢。
新生見面會開始了，輔導員先做了自我介紹，也做了歡迎并祝賀同學們來到著名的濱工大的致詞，接下來是各個同學做自我介紹了。班里的六名女生優(yōu)先，輪到岳欣芙了，她站了起來，和每個同學做自我介紹一樣，全班的同學都轉(zhuǎn)向她的方向，看的出來她稍微有點緊張。她清了一下嗓子，把遮擋眼睛的劉海向后掠了一下，開始了自我介紹?！拔医性佬儡剑瑏碜员臼〉牟房?，卜魁以前是HLJ的省會，著名的丹頂鶴之鄉(xiāng)，很高興和同學們相聚在著名的濱工大，希望能和大家成為好朋友，共度美好的四年大學時光，謝謝！”她的普通話雖然稍微帶著一些東北口音，但聽得出來很標準，沒有前面一兩個女生自我介紹時較濃的方言。末了她沖著大家鞠躬致謝，微笑了一下，露出了她尖尖的小虎牙。姬遠峰記住了這個女生真誠甜美的微笑，眼鏡后面干凈清澈的眼神，還有她尖尖的小虎牙。
輪到姬遠峰自我介紹了，姬遠峰知道自己的普通話并不好，高中時學校對講普通話并不作強制要求，在班里他講普通話，在宿舍里農(nóng)村來的學生大多講方言，雖然他在高中已經(jīng)學會了一些普通話，但在來學校的火車上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的普通話還不標準，帶著較濃的西北口音。姬遠峰站了起來，他給自己打氣，不要緊張，都是同學而已，但他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臉微微發(fā)熱，把已經(jīng)想好了的詞忘掉了大半。同學們都看著他，有女生在竊竊私語，姬遠峰知道女同學可能在說他的卷發(fā)，他更緊張了。輔導員看了出來，給他打氣，“不用緊張，大家第一次見面，說說自己的姓名家鄉(xiāng)就可以了?！薄拔医屑нh峰，但高中同學都叫我姬小峰，或者直接叫小峰?！彼K于說出了第一句話，不再那么緊張了。“我來自遙遠的GS省PL市，我到這里坐火車走了三天，希望和各位同學都成為好朋友，謝謝大家！”鞠躬致謝。岳欣芙記住了這個瘦高、卷發(fā)、五官棱角分明、帶著西北口音的羞澀的大男孩。
學院組織了辯論賽，姬遠峰知道自己的普通話并不好，但他覺得自己有和同學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觀點通常與同學們都不一樣。他平常話不多，那是因為他覺得好多無聊的話不應該說，并不是對事物沒有自己的看法，但對正式的事情，正式的討論只要老師讓他發(fā)言，他都會表達自己的觀點，也經(jīng)常得到老師的肯定，他想把自己獨特的一面展示給大家。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高中三年越來越沉默了，但自己并不是一個膽怯內(nèi)向的人，也不是一個無想法無思考的人，但就是不樂意說無意義的廢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了大學了，最終也要走向社會，與人交往是這個社會對一個人最基本的要求，應該鍛煉鍛煉自己的社交能力，不能再像高中那樣只知道學習，沉默不語，現(xiàn)在要鍛煉鍛煉口才、提高普通話和隨機應變的能力了。姬遠峰主動報名參加了班里的辯論隊，他有點擔心如果報名的同學太多，自己會不會被選上。但他的擔心是多余的，班里的同學對此并不積極，在班長和系黨高官周凱的鼓動下才最終組隊成功。
姬遠峰高興地發(fā)現(xiàn)岳欣芙也是辯論隊的一員，安可琪是一辯手，安可琪是哈爾濱本地的一個漂亮女生，岳欣芙是二辯，自己是三辯。每次舉行辯論賽的時間姬遠峰和岳欣芙都挨著坐在一起，發(fā)言的時間互相提醒對方，當發(fā)言卡殼或者被對方一時詰問無法回答時，他兩會互相悄悄地用手將發(fā)言稿中相應的地方指給對方看，或者接過話題詰難對方。姬遠峰每次給岳欣芙作一次提示，她都會點頭示意自己已經(jīng)看到或者明白該怎么發(fā)言了，辯論結(jié)束后總會報以標志性的微笑，并說謝謝你姬遠峰，姬遠峰感到了絲絲的溫暖。她的發(fā)言從來都是一副從容不迫，嚴肅認真的樣子，不會因?qū)Ψ较脑戨y而顯得窘迫，她的神情雖然會因辯論的詰難而顯得嚴肅，但從來不會有惱怒的神情。不知幾何時，姬遠峰發(fā)現(xiàn)自己對岳欣芙慢慢的著了迷，她烏黑秀美做成妹妹頭的發(fā)型，她微微外凸的小虎牙是那么的可愛，她微笑時是那么的甜美真誠而又保持著距離。姬遠峰期盼著每天能和她見面，不說話也可以，只要看到她，看到她和同學們說話的樣子就很滿足。上課時姬遠峰會茫然間將周圍的一切事物屏蔽掉而靜靜的在身后盯著她的背影，看著她聽課記筆記的樣子。
姬遠峰發(fā)現(xiàn)岳欣芙也喜歡和他在一起，班里的六個女生經(jīng)常一起上課吃飯，上課時姬遠峰不好意思坐到岳欣芙旁邊，估計岳欣芙也一樣，但姬遠峰坐到她身后時她會回頭看自己，同學很多，岳欣芙不會和他多說話，只是簡單地說幾句話，但她會沖著姬遠峰微笑，姬遠峰感覺到了其中的溫暖。在自己班的小教室里——濱工大會給每個新入學的小班分配一個固定的小教室，但到了大二就沒有了——岳欣芙會不經(jīng)意間選擇姬遠峰前排的座位一起上自習，她會回過頭來看姬遠峰在做什么，看什么書，簡短地聊幾句，甚至不是學習上的事情而是興趣愛好等“私人”話題。姬遠峰發(fā)現(xiàn)她對其他男生則沒有這樣的舉動，每次岳欣芙到姬遠峰的跟前他都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溫暖與甜馨。
一天晚自習后姬遠峰把岳欣芙寫的一篇辯論的發(fā)言稿修改后送到岳欣芙的宿舍，濱工大管理嚴格，不允許男生和女生宿舍之間串門，他只能把稿件送到女生宿舍的門廳。岳欣芙出來了，看得出她已經(jīng)洗漱了，沒有戴眼鏡，也沒有穿外套，只穿著毛衣，微微豐滿的胸部，洗臉時沾濕的幾綹頭發(fā)貼在額頭。岳欣芙感覺到了姬遠峰看自己的眼神，她有點窘迫，姬遠峰也覺察到了岳欣芙發(fā)覺了他的眼神，忙把稿件從書包中拿了出來。稿件下面壓著厚厚的一疊稿紙，那是爸爸單位的稿紙，姬遠峰帶到學校本來準備給同學寫信用，他想把這些稿紙送給岳欣芙，因為寫發(fā)言稿需要稿紙。姬遠峰指著自己修改的地方說這樣修改的原因，岳欣芙?jīng)]有戴眼鏡，她看稿件時湊的很近，兩顆腦袋幾乎要湊到一起了，姬遠峰感覺到了岳欣芙呼吸的氣息，他感覺到了一股少女特有的氣息。一會兒發(fā)言稿討論結(jié)束了，但開始下雨了，姬遠峰把壓著一疊稿紙的發(fā)言稿給了岳欣芙，岳欣芙拿開自己的發(fā)言稿后看到了下面的稿紙。
“你給我這么多稿紙干什么！”岳欣芙說道。
“寫發(fā)言稿用得著，一篇發(fā)言稿改來改去的，用的挺多的，你拿著用吧?！奔нh峰說道。
“我自己有，你用來寫信寫發(fā)言稿吧！”
“這是我拿的爸爸單位的稿紙，我?guī)У綄W校的還有，你拿著用吧！”姬遠峰說道。
岳欣芙看著姬遠峰，她看到姬遠峰眼睛中期許的眼神，雖然她的稿紙的確還有，但姬遠峰已經(jīng)把稿紙遞到了自己的手中，再還回去姬遠峰會有點尷尬的，“那我拿著了，謝謝你，姬遠峰?！痹佬儡秸f道并沖著姬遠峰一笑，姬遠峰稍顯尷尬的神情恢復了正常。
這時候雨越下越大了，雨聲遮蓋了說話的聲音，滴打在地面上濺起的朵朵水花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門廳很小，有高年級的男生和女生在擁抱接吻，姬遠峰和岳欣芙都注意到了身邊高年級男女同學間的親密動作，他兩對視一下又迅速地移開自己的眼神，誰也不講話，岳欣芙靜靜地陪著姬遠峰等著雨變小。
晚上，岳欣芙的影像清晰地出現(xiàn)在了姬遠峰的夢中，夢境中的岳欣芙眼神中含著微笑，和他一起在校園中散步說話，和他一起在食堂吃飯。還有在女生宿舍門廳湊到稿件上的秀發(fā)，姬遠峰感覺到了少女身上特有的氣息，是那么的真切，仿佛觸手可及一樣。姬遠峰醒了過來，四周一片安靜，室友都在沉睡，宿舍老大在打呼嚕，還有室友在夢囈，天已經(jīng)晴了，月亮從云層中鉆了出來，寧靜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宿舍的桌子和自己的床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