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洪靖思緒飄然間,清亮的人聲將他喊了回來。
許昕安走到他身前,用靈巧的小手在他的視線前揮動著,“喂!喂!喂!洪靖你怎么?”,見他低頭沉思了好久許昕等待許久之后還是決定打斷他。
她本來也無意打擾,可洪靖有個壞毛病,一旦開始想事就可以連續(xù)七八日保持同一個姿勢,整個人就好像是靜止了一樣。每到如此許昕安都忍不住關(guān)心他的狀況,生怕他走火入魔。
著急的許昕安正準(zhǔn)備伸出手去捏捏他的臉,卻不料被他的大手突然抓住,許昕安被這舉動嚇了一跳,連帶著整個嬌軀一震。他卻輕笑一聲,然后將她的手溫柔的放在自己的臉上,目光深情的看著她。
許昕安感受到了手心傳來的余溫,又在被這般視線注視下,她的臉再次紅透了。相伴數(shù)年,這位大殿主總是在她不經(jīng)意間捉弄她,她雖然有些生氣但也馬上就原諒他了,這么多年來都是如此。
她冷哼一聲,當(dāng)即用力抽回了自己的右手,跺腳轉(zhuǎn)過身去風(fēng)塵仆仆的走了。
許昕安氣呼呼的在前面大步走著,洪靖就小步地她后面跟著。他趕緊勸說道:“昕安等等我!對不起剛才是我太肆意妄為了!還請原諒我!”
“不要!你每次都趁我不注意占我便宜!我生氣了!”,許昕安生氣地挺著腰快步向前走著。入鄉(xiāng)隨俗的她,此時身穿寬松的藍(lán)絲綢衣,布料精良胸前飛鶴栩栩如生,衣肢寬大如管,但在其四腕處皆有麻布束緊。
乍一眼看去這件衣服跟許昕安嬌小的九州人身影充滿異感,但左側(cè)胸脯昂頭抬飛的仙鶴卻是鼓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身上這件已是外面衣坊里最小的衣套了,再往下便是孩童了,但若是讓許昕安穿著孩童的衣服也不太合適。
于是咱們開朗的九州公主就簡單買了幾件買回家修修改改。但魔族人力氣大,布料要求的材質(zhì)也比較結(jié)實(shí),一番裁剪也是給我們的九州公主累的不輕......
洪靖見狀圓場道:“好了好了娘子別生氣了,只要能原諒我!什么要求您盡管開口說,只要我洪靖做得到的都不是問題!”
聽到這句話時在前面走著的許昕安突然就停了下來,從她背影處傳來一句:“我想搬去跟你住...”她的聲音卻很平淡不帶絲毫的嬌羞,更像是在訴說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洪靖呆住了,雖然他也認(rèn)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說還是太早了...
二人舒適的氛圍馬上僵硬了起來,這個要求她在五年前就曾提出過,但都被洪靖委婉拒絕了,她也曾數(shù)次向他發(fā)起攻勢,但都被他一一回絕。
并非是我們的三殿主愚鈍無能,而是他越是裝作一副淡然的樣子,就越是覺得當(dāng)下事情的嚴(yán)重性,他更害怕她因此受到牽連,但也害怕因此忽視了與她的感情。
氣氛沉默了一會,洪靖用消沉道:“對不起,如果可以...還是請換一個要求吧...”
許昕安沒有轉(zhuǎn)過身來,又開始自顧自地向前走了,洪靖整個人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忽然間聽見抽泣聲從前方傳來。
洪靖向前快步走去一把拉起她的手卻被她大力甩開,他再次想摟住她,卻被她大力掙脫開,處于下策他只好用力按住她的肩膀。
“你放開!你放開我!”許昕安掙扎喊道。
“昕安你聽我解釋!”
“要什么解釋?我不過是九州派來與魔族締結(jié)關(guān)系的棋子!你也只是與我裝作夫妻的關(guān)系做做樣子!錯的是我,是我不該將這一切信以為真,你根本就......”許昕安掙脫開他,轉(zhuǎn)身用紅腫的眼睛盯著他。
許昕安很堅強(qiáng),盡管心中的委屈已如潮水般涌出。她不止一次在懷疑洪靖每次都恰到好處噓寒問暖,也不止一次想過洪靖是不是在騙她。但她每次都將這種想法壓了下去,她愿意去相信當(dāng)日用那副認(rèn)真羞澀的語氣說出“你是我一輩子的妻子”的洪靖......
于是她又委屈道:“我向你提出這個要求十七次,整整十七次都被你拒絕了!我僅僅只是想跟你再親近一點(diǎn)...這樣也有錯嗎?”
“你心里根本就不想跟我在一起...你我都只是為了大局而被刻意安排的道具...”
二人沉默了一會,許昕安繼續(xù)說道“對不起,小女子今日多有冒犯,還請殿主大人不要責(zé)怪...”說完,她就恭敬地欠身一鞠別過身去,任由身后的人愣在原地。
看見許昕安這副模樣的洪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的臉上滿是躊躇之色,剛想向前一步的腳又默默縮了回去。魔族也遠(yuǎn)非表面上看起來一樣風(fēng)平浪靜,背地里的勢力爭斗更是暗潮涌動,如果將真相全部吐出,這般情況下他難保一位九州女子的安全......
“呵呵,是我太習(xí)慣逃避了,以至于我不敢去面對了嗎?”他的心里忽然這樣責(zé)問自己。
心想到此,洪靖臉色一改先前的猶豫,堅定地箭步上前抱住她,“昕安!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請你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jī)會讓我好好說完行嗎!”許昕安面無表情的任由他抱著。
二人沉默了許久,許昕安面帶疲色道:“這份些話對于你來說很重要嗎?”許昕安的聲音有些顫抖,說不清是悲傷還是無奈。
洪靖抱著她的雙臂緩慢松開,看著她原本充滿朝氣的眼睛此刻失去了色彩。他的內(nèi)心抽搐了一下,一股某名的火氣涌上心頭,怒氣的竟源頭是懦弱的自己。
他伸出手再次撫摸那有些單薄的臉龐,黃昏的縷光再次滲透葉隙照在二人身上,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隔閡,二人都有著無法向?qū)Ψ絻A訴的東西,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單拳。
“是啊...我又要逃到什么時候?”
二人的身高頗為懸殊,于是他的單膝緩緩屈下去,在單膝落地的瞬間他猛地親吻了上去,沒有給她反應(yīng)的時間雙唇便緊緊地貼在一起,感覺到唇中溫?zé)岬纳倥p輕的掙扎了下。
感受到了其中蘊(yùn)藏的愛衣后,一時間委屈、害怕、擔(dān)心、仿徨...等各種各樣的情緒終于爆發(fā)了出來,她顫抖地抬起雙臂緊抱住了他,眼眶中積蓄已久的淚終于落下...
就這樣持續(xù)了許久,再次分開的她淚依舊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對洪靖質(zhì)問道“告訴我...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洪靖終于不再躊躇,大聲宣泄著自己壓抑多年的感情:“我洪靖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你了,不管是你的微笑、你的沉思、你的蠢笨、還是你的發(fā)呆,我都最喜歡了!”
“嗯...”
“但我覺得我還不夠了解你...能告訴我嗎?這么多年來你一直在猶豫什么?”
盡管她此刻的臉頰羞紅,但她還是想要了解關(guān)于他的一切。就像猶如洪靖那般,許昕安也在害怕知道了真相后,這一切的關(guān)系都會恍如昨夜一般散去。
但...逃避解決不料任何事情...
洪靖笑了,笑的很大聲。然后在她的恍惚中將她摟起,向著自己的尋月閣走去,道路兩側(cè)的花草依舊,一如那日的黃昏般熟悉。不同的卻是,女子安靜地依偎在他的懷中。臨近住所,那株樓下的紅楓又跟著風(fēng)飄散起了紅葉......
盡管黃昏時分多有離別,但或許...足夠深沉的愛能跨過這一切?
再次過了許久,晚風(fēng)也變得愜意了,再看時已是月光透著窗戶照在二人床上,窗外枝葉聲沙沙作響。洪靖雙手撐著后腦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女子,許昕安睡得很香,臉色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借由今日的宣泄,二人的感情更近了一步。洪靖卻是冷哼一聲看向窗外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數(shù)日過后洪靖留下了一封信就悄悄離開了庭院,就連那個忠心耿耿陪著洪靖一路到現(xiàn)在靈王家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只知道若是三殿主遲遲未歸,便將這封信交給小姐而已。
洪靖此時正全力向著號稱生命禁區(qū)的靜謐之森飛去,為了自己的所愛之人他終究還是決定跨出那一步。
半空中的他這樣說道“時間總是喜歡推動事情強(qiáng)行發(fā)展呢...那么,號稱存在著邪祟的絕望森林,是否存在著我想知道的答案呢?”
后來,焦急的女子一連數(shù)日未曾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哪怕是找遍了整個城區(qū)。她整日陰沉不語,每每想到都是覺得自己逼得太急了,對自己的責(zé)怪隨著時間不斷地加深.....
那靈王境的老隨從瞧見了,手中緊緊攥著信不斷猶豫要不要交給她,但洪靖臨走前有說過“除非已經(jīng)能猜出我已身亡,不然不得將信交給她!”
好在一月過后,洪靖拖著滿身是傷的身子倒在了院內(nèi),察覺到異樣的許昕安連忙出來查看,一看他的傷勢嚴(yán)重至此大感震驚,那日三殿主所管轄的區(qū)域全部封鎖,任何人不得出入此地!
許昕安四處求醫(yī)問藥,然后數(shù)日徹夜看守在他的屋內(nèi),好在他的傷勢并不致命,但他卻依舊昏迷不醒。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每當(dāng)她累極了就趴在他的床頭入睡,夜色偏晚涼意漸起,涼風(fēng)透過窗戶吹在他的臉上,洪靖也終于從昏迷中驚醒。
“疼疼疼,我這是還活著嗎?”洪靖坐起來用手撐著自己的腦袋慶幸說道,然后用余光瞟見了趴在床沿的許昕安,她原本精致的臉上此時卻有些憔悴,想必耗費(fèi)了不少精神。
聽見動靜的許昕安緩慢睜開雙眼,然后起身伸了個腰,豐饒的身體在洪靖面前一展無余,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再揉揉眼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醒了過來。
她先是一愣,隨后眼神呆滯,然后哽咽說道“你...你個...你個混蛋又去哪了?我差點(diǎn)...我...”
隨著哭聲徹底響起,洪靖輕笑一聲將其摟進(jìn)自己懷里,關(guān)心問道:“我怎么了?”
“我差點(diǎn)以為你要死了?!?p> “哈哈哈哈,我堂堂靈尊境強(qiáng)者,這點(diǎn)傷勢還不至于殞命,你大可不必?fù)?dān)心!”洪靖笑道。
“誒誒誒昕安別捏那里,疼疼疼!”
“哼!叫你逞強(qiáng)!”
但他看著懷里不斷抽泣的許昕安,眼神逐漸溫柔下去,再沒了先前緊繃著的氣氛,于是溫柔說道:“我回來了...”
第二天
“娘子...輕點(diǎn)!那里,對對對,就是那里!”洪靖吃痛地叫喚著,但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后來,洪靖向她透露了些關(guān)于魔族的事情,許昕安先前還覺得不解可聽到后面卻覺得事情愈發(fā)嚴(yán)重了起來。
“你是說人與魔兩族可能都處在別人操控下?”許昕安一邊替他換藥一邊詢問他。
“是的,盡管二族之間有諸多不和,但是在大體條例上,我們的生存方式其實(shí)是一致的?!?p> “來!先張嘴”許昕安將碗里的湯藥喂進(jìn)洪靖的嘴里,他則一臉享受地躺在床上,然后繼續(xù)說道:“再者就是關(guān)于修行者的事情了?!?p> “你看,修行者與尋常凡民的差距大吧?”
許昕安仔細(xì)思考一番點(diǎn)頭認(rèn)同了他的話,他繼續(xù)說道:“就是因?yàn)椴罹嗵^懸殊了,但我們依舊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共存著!”
“照我說就是,本該成為飯菜的食物卻在飯桌上與你共度佳肴。怎么樣,奇怪吧?”
“據(jù)我臆測,我們原本的生存方式該是群雄割據(jù)各稱一派,凡民不過是我等的雜役!自此天下分為三六九等,各大宗門又能傳承不同的派系!你看這樣的世界會不會合理一點(diǎn)?”
“可真照你所說的那般,我反而不認(rèn)為是一件好事...”許昕安反駁道。
“仙人也是從平凡和弱小中走出來的,歸終之時又要回到平凡里去。大道輪轉(zhuǎn)不休,我們生命的盡頭都不過是一灘塵土而已,既然橫豎都是殊途同歸,又何必要家分四海天下等分?眼下大家能團(tuán)結(jié)在一起我反而覺得是件好事!”
聽完許昕安的話后,洪靖微略吃驚了一下但想想也覺得沒錯。
“但人活著就會追逐名利,哪怕是死他們也想死得不一樣。仙人的死還能留下真?zhèn)?,一介凡夫的死又能留下什么??p> “仙有仙規(guī),民有民法。盡管同歸,但過程上的路途總歸是不同的,凡人一生短暫迅速,仙人則漫長持久。至少二者的活法,不應(yīng)該是相同的!”
“你是覺得現(xiàn)在的世界太繁瑣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生活在中央大陸的我們是這樣的,舉手抬足間都有著諸多顧慮和不便之處...”
“可利于管控不也是一種好事嗎?人有了畏懼之心,仙也有了同情心,大家可以互幫互助,互相成長互相進(jìn)步!”
洪靖笑了笑并不介意,繼續(xù)說下去:“確實(shí),現(xiàn)在的確如你所說的那樣幸福!但因?yàn)樗^理想化了,所以過度壓迫了‘人’心中的想法,而貪婪的本性得不到釋放,久而久之人就會變得壓抑...”
“我族最大的教派星光教有約四則:一則知天地不為、二則同世界悲憫、三則取天下大意、四則化萬千為一?!?p> “意為天地不會做出作為,我們會同情這整個世界,所以取天下所有人的意見,將其化整為一!”洪靖不急不慢地說道,許昕安輕輕替他抹上膏藥,然后纏上新的的藥布。
傷口重新接觸到藥物的瞬間,一股強(qiáng)烈的刺痛感傳來,洪靖眉頭皺了皺,接著開口道“魔族中的條例也有著相仿之處,但倘若天下真的統(tǒng)一了,就真的沒有戰(zhàn)爭了嗎?”
“嗯...我不知道。不過!至少現(xiàn)在的我很幸福!”許昕安開心說道。
洪靖聽完后卻是暢快一笑,“哈哈哈,只能說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啊...”然后一把端起湯藥,將這苦藥猛喝了下去,他的傷勢也正在一天天的好轉(zhuǎn)。
突然間許昕安問道“那你覺得我們之間度過的時光,也都是虛假的嗎?”
“你覺得是嗎?”
“我覺得不是...”
“為何...?”
“你與我的交談、相愛、和理解!不都依賴于當(dāng)下的現(xiàn)實(shí)才得以成立嗎?要說這些東西都是假的,等同于這么長時間以來的積累,都是假的!那既然這樣,我們又為何要努力呢?”
洪靖遲疑了一會,無奈嘆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二人起身從屋內(nèi)走向屋外,站在屋外的護(hù)欄上眺望這滿園的花海。洪靖不想否認(rèn)這一段的經(jīng)歷是虛偽的,他為此感動、悲傷、努力過后,要說這一切都是虛構(gòu)的,那對人的打擊未免太大了!
洪靖如此想著,卻聽身旁女子指說道:“洪靖你看,這幾月來我們雖然沒有照看它們,他們不也一樣長的很茁壯嗎?”
各色的花從土壤里冒起,挺拔的魔蘭樹上也結(jié)滿了花,一條條石頭鋪成的小路上堆積著各色的葉,散葉鋪出了一條色彩斑斕的小路,整座恢宏庭院不再單調(diào),而是各色的霞光。
洪靖看呆了眼,心嘆到“現(xiàn)在看來,哪怕不需要被掌控,依然可以活的很好啊...”
“唔,真漂亮啊...”許昕安贊嘆道。
許昕安隨后挽起他的手臂,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柔聲說道:“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嗯,讓你擔(dān)心了...”
兩人深情的對視一眼,然后在花海的注視下再度吻在了一起。
片刻后,二人下樓在花海中閑逛了起來,一路心情大好的許昕安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好奇問道“對了!為什么他們總說你是昔日的魔族天才呢?”
洪靖好像沒料到她會問這個,但還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說道:“他們總喜歡拿我跟那位大將軍比,說我小時候便有了大將之資。后來我不是退軍了嗎,這個名號也就沒落了?!?p> “那!如果真讓你跟那位大將軍比一場你們誰會贏?”
“恩...估計會輸?shù)倪€會是我吧,畢竟穆前輩他快要到達(dá)那個境界了?!?p> “那個境界?”
“是靈...”洪靖遲疑了一下,但想到森林里的秘密還是覺得算了。
“是靈什么?”
“是靈帝境啦,笨蛋?!?p> “唔...不許說我笨蛋!”許昕安嗔怪說道。
洪靖看著她,又認(rèn)真說道:“要是你想要我贏,拼了這條老命我也會贏給你看的?!?p> “哼,算了吧,你全身上下就嘴嘴硬了!你贏不贏我才無所謂呢!”
“比起那些,我更希望你能平安地陪在我身邊...”許昕安臉上帶著些羞澀,但心里其實(shí)很開心。
花道上的二人一人一句甜言蜜語,只是洪靖沒告訴他自己真正被稱作昔日天才的原因是沒有祭練魔鎧!但就算如此,他當(dāng)下的實(shí)力也僅跟那魔族的大殿主不相上下而已,不然他又怎敢孤身硬闖森林,還能在那神秘女子的手下活著回來?
但好景不長,名為大國師的男子卻在數(shù)天后的某一日突然到訪了。
咚咚咚,咚咚咚,鏗鏘有力的敲門聲響起。許昕安聞訊趕來,開門見山便是一位佝僂著身子的魔族老人,他穿著的黑袍覆蓋住全身,從那黑幽幽的袖口處,伸出一只嶙峋老手拄著拐杖。
許昕安恭敬的問道:“老先生您找誰?”
“你...就是許昕安嗎?”佝僂老者問。
許昕安被他陰沉的沙啞聲嚇了一跳,但還是恭敬道“是的老先生,您認(rèn)識我嗎?”。許昕安并不認(rèn)識眼前的陌生老者,她要是知道眼前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國師可得嚇一跳。
老者笑著不語,身形隨之詭異地閃到許昕安背后,那瞬間她只覺得一陣惡寒自背后傳來,一道光影轉(zhuǎn)瞬出現(xiàn)護(hù)在許昕安背前,盡管此時的他身上還纏著些藥布帶,但一身的靈力已經(jīng)毫無保留地運(yùn)轉(zhuǎn)起來。
“嚯嚯嚯嚯,本人只是想探訪一下,三殿主為何如此緊張?”佝僂老者詭異的笑著。
“國師大人,您拜訪的太過突然,在下沒多做準(zhǔn)備,諸多不妥之處還請大國師見諒!”洪靖恭敬地向面前的老者行禮,那副帶傷的身子依舊挺拔的護(hù)在許昕安面前。
佝僂老者略作思考一番“倒也確實(shí),你家這院子還蠻大的,陪我走走?”
洪靖擺出請的手勢說:“大國師,請走這邊!”
三人在庭中散步,洪靖拉著許昕安的手牽至一旁,將自己夾在大國師與許昕安中間。許昕安感受到了手上輕傳而來的顫抖,于是略帶慌張地看向洪靖,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露出溫和的笑意,許昕安當(dāng)即意會,調(diào)整一番后便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
三人并排走著欣賞著沿途的風(fēng)景,只是誰都沒說話,空氣中充滿著壓抑,突然大國師開口了:“你家這花花草草倒是不錯,嗯?這還有些九州的花木?哈哈哈!昕安這是你的杰作吧?!柄椼^鼻老者伸出嶙峋的手指了指身旁的草木。
許昕安說:“是的國師大人,這是我托夫君向九州拿來些種子種在此地,雖然有諸多不妥之處,還請大國師當(dāng)作是小女子的一番鄉(xiāng)愁吧...”老者拄著拐杖繼續(xù)向前走去,洪靖默默的跟在身后但心中的警鐘一直在長鳴。
“三殿主閣下,聽說你前幾日去了森林一趟可有收獲?”
“回大國師,在下并未深入森林,受限于自身實(shí)力,只在外圍盲目逛了一圈后就負(fù)傷歸來了?!?p> “嚯嚯嚯,你倒是不急著否認(rèn)呢?那你可曾聽過無常公這個名字?”緊跟在洪靖旁的許昕安發(fā)現(xiàn)他突然顫抖了一下,但旋即就冷靜了下來回道“洪某未曾聽過...”
“...是嗎?”
電光火石間,黑常公的一只手突然出現(xiàn),緊按在洪靖的腦袋上,四周的景象忽然向后變?nèi)?,黑光徑自籠罩了三人,朦朧的黑氣帶起千萬的游魂沖向二人,恍惚間洪靖渾身燃起紅炎,掌心一握憑空出現(xiàn)一把燃燒著熾焰的長刀向前揮去。
背后的許昕安只覺得一陣惡心同時伴隨著頭暈?zāi)垦?,又在睜眼閉眼之間重新回到了現(xiàn)實(shí)...
“有趣,下界竟也有炎神體?”黑常公輕嘆一聲,這話卻只有洪靖一人聽見。
“三殿主這是何意?”
許昕安眼中的嶙峋老者站在原地根本未曾移動過半步,一身火焰升騰的洪靖卻抽出武器來直挺挺地對著大國師,這是許昕安第一次見洪靖在自己面前展現(xiàn)全力,與多年前房間那次的相比,他此時的氣息比當(dāng)年強(qiáng)出幾倍有余!
剎那間冷汗浸透了洪靖的整個后背,但他還是強(qiáng)裝做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撲通一聲,三殿主單膝對著面前的老者跪下,退去渾身的火焰恭敬說道:“洪某無意冒犯國師先生,今日之事絕非我本意,還請大國師恕罪!”
“算了算了,起來吧。你那婆娘還看著呢,要是不給你留顏面,我在她心里怕是要被殺個遍嘍?!贝髧鴰燇w貼說道。
三人繼續(xù)向前走去,洪靖不自覺的又拉開了些距離連帶著許昕安一起。大國師再次開口“你覺得這片世界像什么?”老者邊走邊問。
“世界?”洪靖疑惑。
“嗯...”
洪靖答:“我覺得世界就是萬千物種匯聚在一起所形成的天地,是供我們生存競爭和進(jìn)化傳承的偉大奇跡!”
“那你呢?”老者將陰沉的臉別向另一邊看著許昕安。
被這雙眼睛注視的瞬間,許昕安打了個寒顫“我嗎?”許昕安抬頭皺眉思考一會后,“我覺得更像是一個大家庭吧!”
“不錯,但不知二位是否喜歡...”
“星夜?”
“星夜?”二人齊答。
“是的,這世界我覺得更像是黑夜一般,我們?nèi)司拖袷翘焐系男切?,一生都在給月亮當(dāng)陪襯!而月更可悲他整天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另一端還有太陽的存在...”
“那些所謂的力量?地位?榮譽(yù)?權(quán)力?”
“真是引人入勝,每個人也都樂此不疲地為此搏斗!試圖讓自己成為某片夜空中最亮的星!并以此引來月亮的注視!”
“因此...生靈涂炭寸草不生...”不知為何,二人從大國師的話中感到了悲涼的氣息。
“每當(dāng)太陽從西邊落下去,月亮還沒升起來的時候!那群家伙便會游離在世間尋找屬于他們的‘證物’!”
“而一無所有的我們只得蜷縮于黑夜一角,每天感嘆著自己的無能,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自己為何不能如那繁星一般閃耀?”
“只是...再閃耀的光也照不清夜的黑暗...”
“所以我們必須超越月亮,成為太陽才行!”
“于是我們每個人都開始努力像星星一樣閃耀!然后再將志同道合的繁星聚集在一起!而那匯聚了所有人最后才形成的星光,才會是照亮此間人世...”
“唯一真理!”
老者眼中的陰霾散去,眼神忽然變得清澈無比,他忽然對著天空張開雙臂,好像要擁抱住什么東西。
洪靖見狀恭敬回道:“老先生說的是...”
意識到自己在眾人面前失態(tài)的老者,尷尬的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二人說:“所以啊,這世界就猶如星空一樣黑暗,從未出現(xiàn)過真正的光明,是虛偽的!”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所有的星光匯聚在一起,那星夜是否也能綻放出如太陽一般熾熱的光芒?這世界是否也能真正從黑暗里,被解放出來呢?”老者說完后,雙眼再次冰冷起來一瞬間二人只覺得再次被黑暗籠罩。
但好在這種狀態(tài)沒持續(xù)很久,嶙峋老者安靜地從二人身旁走了過去,臨走前他留下了最后幾句話:“因?yàn)槟愫軓?qiáng),所以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有些事不要先急著反駁,等認(rèn)真思考過后再做決定也不遲,你說是不是?”
“我們?nèi)嘶钤谑?,總是會為了那點(diǎn)點(diǎn)的偉光便像飛蛾一般撲過去,我等的大業(yè)不是尚且還不是你一介下界殿主能想象的。但不論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做出不明智的舉動來!”
“你...聽懂了嗎?”
老者最后回頭看了二人一眼后,就憑空消失在此地。
還愣在原地的二人下一秒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濃郁的窒息感這才散去,隨之涌上的便是來自未來的恐懼。
“洪靖,你之前到底都在面對什么?”此刻的許昕安顧不得那么多,滿臉著急地詢問洪靖。
二洪靖平復(fù)了下心情,但他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但他卻暢快說道:“這才是真正的世界嗎?”
許昕安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這一幕景象不像是真的??粗荒樶屓坏臉幼?,許昕安的心有些動搖。她隨后抹了抹眼角,沖上去保住了他。
“答應(yīng)我,下次不要再一個人面對這種事情了好嗎!我不想...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洪靖看著懷里的昕安已有幾分哭腔,看著大國師消失的地方,心里一番感慨過后,便涌上了新的斗志,“不管是什么東西,都不能阻礙我和昕安的幸福!哪怕這黑夜般的世界也是如此!”
于是洪靖用強(qiáng)有力的胳膊保住了他,低頭在她耳邊承諾道:“我向你保證,我再也不會了...”
他在心中暗自發(fā)誓“為了此今往后的日子,我一定要創(chuàng)造出一個脫離‘人’掌控世界!”
剎那間他的意志觸動了某種東西,在他不注意的地方一株剛冒出的枝芽的花轉(zhuǎn)瞬間開出了絢爛的花朵,然后在極度的輝煌下再次枯萎。屬于洪靖的道開始了,他也將在許多年后脫離下界故土踏足上界,去展開屬于他的征途......
魔與公主·完
沒逝就會更新
第二卷也結(jié)束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