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母親鉤織的短裙,短裙上一只只五顏六色的雛菊花點綴在黑裙上。我抱著書,要去雙燕家一起完成家庭作業(yè)。
我一邊和雙燕走,一邊吃剛才母親塞在我手里的熱饅頭。走到村中心的大土路上,身后卻傳來一聲呼喚。
“喂,紅雨。”
我回頭便看到一身黑衣的華,他是堂哥的同學,比我大兩歲,他正和他母親在村中心小樓門前的空地賣燒烤。
他在土路的那頭向我擺手呼喚。我定住,他跑過來,拿給我一袋月餅:“你吃這個。去同學家寫作業(yè)也不會餓?!?p> 我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手中的饅頭,慌忙地點了點頭,低著頭拽著雙燕快步離開了。在我身后,我聽見他在夕陽暖光里留下了輕輕的笑,我的心就像浮在晃動的海浪里。
“他是你什么人?”
“我哥哥的同學?!?p> “他長得文靜得像個小姑娘?!?p> 他確實與眾不同,但我又不知他具體有何不同。他的樣貌很出眾,但似乎又很少人認識他。
在這偏遠北國邊境的山村,我和他若不是因為堂哥的緣故,我也斷然不會認識他。唯一一次正面接觸,也就是曾在古榆樹下吵過架。
許多次,我路過那村中心的小樓前,他都會和我打招呼,都會拿些好吃的東西給我。我不敢抬頭看他,也說不出來什么話。
又是一場秋天,這天家里突然來了一對夫妻,他們來我家做客吃飯。母親做了一桌子的好飯菜,這對夫妻在吃飯時,總是以欣喜的目光看著我,我依偎在母親懷里,有些怯怕。
“你的姑娘以后就給我們家,多好的姑娘啊。來,姑娘,給我倒酒。以后我們就是你干爹干媽。”那個男人說道。
“她還小,才十一歲。認干爹干媽以后再說吧?!?p> “那不行,就得這個年紀認,以后長大了,就和我們家華結婚……”說著就要讓我去他們身邊坐。
我扭頭不去,躲在母親的背后,又偷偷地望。我已經(jīng)知道他們就是華的父母了。
父親只準我給他們倒水,我就去家里廚房的水池里舀了水,給他們倒在碗里,就又跑回母親的背后。
我知道他們是來給我和華訂娃娃親的。然而,最終我們還是沒有結下緣分。在我十二歲時,我們?nèi)野崛チ薆J住,他們?nèi)乙舶嶙吡?,搬去了日本定居,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但我依然記得他對我的好,他那在暖光里溫暖的輕笑,輕得像云端的霞光,輕得像一只隨風飄遠的羽毛,輕得像我心里永不會落定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