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的話語并沒有掀起什么風波,大家對于趙寧挑戰(zhàn)御史的權(quán)威并不在意。
大家只是覺得趙寧瘋了而已,過段時間他會好起來的,現(xiàn)在只要他不傷人,他就有瘋掉的自由。
御史也只是不屑的嗤笑一聲,看都沒看趙寧一眼,只是瞪著余娘,等著她的回應。
余娘雙手捏著裙子,望著御史眼神由堅毅變成無奈與落寞。
最后她在心里嘆口氣,放開裙子,低下頭,語氣低沉的答道:
“我……知道了。”
趙寧原本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既然余娘已經(jīng)認命,那趙寧就沒有再多管閑事的理由了。
人要自度的勇氣,然后才能被人度。
………………
既然沒有趙寧什么事情了,那么他就沒有理由再呆在這里礙事,他已經(jīng)不想再聽他的新鄰居們編排他的惡事了,這很傷人,也很無趣。
但趙寧想走,御史卻不打算讓趙寧走。
他的惡事還沒揭發(fā)完,怎么能現(xiàn)在就走呢?他必須聽完鄰居對他的揭發(fā),然后積極的做出改正,并承諾今后不會再說犯。
只有他認清了自己惡的一面,他善的一面才會得到釋放。
而且連御史自己也必須在大家面前被揭露自己惡的一面,他也必須做出保證不再為惡。在這里無論是誰,都必須接受審判,只有龍神才不需要接受審判。
所以趙寧要走時,御史又出聲叫住了趙寧。
“后生停下!你的惡行還沒揭發(fā)完,在這座城,除了神,沒人能逃脫審判,只有定期接受審判,在神面前洗清了自己的罪惡,你的善才能得到宣揚。”
趙寧掃視了一圈,見眾人臉上都是理所當然的純真表情,而且眼神都干凈的不像話,他在心里嘆口氣,沉默的走回原來的位置站好,繼續(xù)聆聽自己的惡行,并當場為自己的惡做檢討。
很快第二十九個人揭發(fā)了趙寧的惡事,最后一個揭發(fā)趙寧的是一對憨厚的中年夫婦,和他們二十幾歲的兒子。
中年夫婦長得很普通,面相也很老實,眼神清正,態(tài)度瑟縮,體格健壯,皮膚黝黑粗糲,看著就是能干活的。
而他們的兒子雖然長的也很普通,但好在生的白凈,而且眼睛有神,姿態(tài)從容,待人接物也很大氣,既不盛氣凌人,也不卑躬屈膝,和他相處宛如春分拂面。
反正姜筠和他相處的這一會就覺得很舒心,就像兩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會本能的放下戒心對他敞開心扉。
姜筠難得遇見一個這么會聊天的,就把能和他說的都說了。
而通過和他聊天,姜筠也知道里這個男人叫樸日聲,他父親叫樸劍仁,他母親叫金春建,他父親還有一個兄弟叫樸劍鋒,家在城北,而他家卻在城南,好在兩家房子離得很近,只被一條小路隔開,小路的北面是他伯父家,小路的南邊是樸日聲家。
他們兩家各自給城里兩大家族幫工,哥哥給蘇家提馬桶,弟弟給梅家倒泔水。
蘇家掌控著北城的所有生意,梅家掌控著南城的所有生意。
有一天這兩大家族想要打破這種潛規(guī)則,他們想把自己的生意擴張到對方所掌控的城區(qū),但他們由于不能撈過界的潛規(guī)則,用的所有人都是本城區(qū)的人。導致他們在對方城區(qū)找不到可以用的人。
而且小龍城也不能偷不能搶,想要擴張只能對方自己愿意。
剛好城北的樸劍鋒和城南的樸劍仁是親兄弟,俗話說一家人好說話,城北蘇家和城南梅家都把主意打到這對兄弟身上。
經(jīng)過幾年較量,城北蘇家被不孝子搞得分崩離析,然后城北華家接過蘇家的殘存的一點生意,和先前和梅家合作時攬過來的一點活計慢慢的也就起來了。
蘇家分裂后,城南城北都是梅家的,而分裂后的蘇家一眾兒子們,居然也要在梅老爺面前搖尾乞憐,根本就護不住城北樸,華家也不敢去梅老爺?shù)挠|霉頭,只能盡力護住城北樸不被城南樸搶走房子。
又過了幾年,城南樸通過賣梅家的泔水給窮鬼也有了些許家財,還在梅家謀了個小管事的差事。
而城北樸,卻因為蘇家倒了,又被梅家打壓,導致他們連米面都買不到,好在有善良的華家偷偷接濟才不至于餓死。
而城南樸卻因為吃梅老爺家泔水,漸漸變得膘肥體壯,但因為是吃泔水,所以也只是看著壯,干活可以,但打架卻是虛的很。
而城北樸雖然只有白面饅頭配米飯和青菜,而且還要去干農(nóng)活,所以顯得瘦受,但畢竟沒吃泔水,所以打起架來也有一股狠勁兒。
而善良,勤勞,勇敢,智慧,慷慨,誠實,包容,熱忱,勇毅,的華家。也通過自己美好的品德,高尚的情操,和聰明伶俐置辦下一份僅次于梅家的產(chǎn)業(yè)。
然后梅家感受到了華家對自家生意的威脅,開始打壓華家。
但這次華家的生意遍布小龍城南北,和梅家的生意緊密相連,往往梅家開布莊,華家就開紙坊和染坊,梅家開錢莊,華家必定是最大的儲戶。
所以梅家發(fā)現(xiàn)打壓華家,自己的生意也會遭受極大損失,而且由于梅家的幾次生意失敗,導致賬上銀錢虧空,只能和華家商量,把華家存在梅家錢莊的錢借給他補這些虧空,并承諾不再打壓花家。
純良的花家信了,勒緊褲腰帶,借了四萬兩紋銀給梅家。然后拿了一張欠條回來。
但華家的生意也要用錢,而現(xiàn)在華家手里只有一張四萬兩紋銀的欠條和每個年四百兩銀的利息。
華家只能先抵押十年的利息,借了三千兩銀先給手底下的伙計把工錢發(fā)了。
接著把借條拆分成兩份,一份一萬兩紋銀,一份三萬兩紋銀,然后把那張一萬兩紋銀的欠條,八千兩紋銀抵押給自己的另一個宗親半年,至少把買絲麻的錢湊齊了。
為了徹底解決沒錢的煩惱,華家也找自己的宗親借了三萬兩白銀,限期十年,每年利息三百兩銀,總算是把沒錢的難關(guān)給度過了。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梅家并沒有信守承諾,他們把梅老家主換下來,然后選了一個沒臉沒皮的無賴去做家主。
而梅家新家主根本就沒打算履行老家主的諾言,依舊打壓華家的生意,而且那四萬兩紋銀也沒打算還。
好在梅家沒無恥到把利息也賴掉,所以華家手里的欠條只要利息虧一點,還是能轉(zhuǎn)賣掉一萬五千多兩紋銀。
至于為什么不全賣了?
因為數(shù)額太大,沒人能買得起。
所以剩下的兩萬多兩紋銀的欠條,只能躺在梅家的賬上吃利息,然后一點一點的慢慢賣掉。
但華家也正因為有了和梅家老家主那幾個月的緩和期,生意也乘機做大,這時梅家再想隨意打壓,那梅家也會有傾覆的危險。
城北樸跟著華家也終于熬出頭,至少能光明正大的吃上飯了。
但城南的泔水樸卻還是看不上城北樸,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賣泔水了,由于華家和梅家不和,城南的泔水樸也能從梅家接一些活來做,這也讓原本貧窮的城南泔水樸變得小有家資。
然后就變得更加看不起城南樸,順道也看不起和梅家搶生意的華家。
因為華家雖然大,也是世家大族,但畢竟沒落了,華家除了住的地方大一點,一頓飯照樣吃不起一素一葷兩個菜。
即使現(xiàn)在華家山珍海味都吃得起了,但他們始終只記得你華家以前吃不起。
但不變的是,城南泔水樸在梅家面前卻依舊卑微的像條狗。
而老樸的的兒子樸日聲,就是這種自卑與自大融合的集大成者。
他看不起趙寧的一身樸素衣裳,卻生的俊美絕倫,而且身上始終散發(fā)著自信和朝氣。
微笑與熱情似乎始終伴隨著他,看到他,就能讓人聯(lián)想到無數(shù)的美好。
每次看到趙寧,樸日聲都覺得自慚形穢,但一個連好衣服都穿不起的泥腿子,怎么能讓自己這個梅老爺家的管事公子自慚形穢呢?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姜筠,見到她的第一眼,樸日聲就喜歡上了姜筠。
姜筠很漂亮,是他所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而且她身上的貴氣無論這么遮掩都無法阻擋。這是樸日聲跟著老爹伺候梅家人幾十年得來的寶貴經(jīng)驗。
樸日聲覺得,只有姜筠這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自己梅家管事公子這樣的身份,
而這個只有好看皮囊的小白臉,連跟姜筠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和她般配這件事。
而讓他生氣的是,每次見到他們同時出現(xiàn),他都會本能覺得他們很般配,而且下一次見到他們總會覺得他們變得更加般配了。
所以今天最后揭發(fā)趙寧第三十件惡事時,他和他的父母就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打算用事實奪回姜筠的芳心。
他要把趙寧趕出這座城,并用兩三天時間,通過唱歌跳舞來俘獲姜筠的心。
他相信自己的魅力一定能打動姜筠。
對此樸日聲很自信。
而現(xiàn)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趙寧趕走,讓姜筠認識到趙寧這個壞人不值得托付。
就見樸日聲指著趙寧,面目猙獰的大吼道:
“趙寧是個賊,他不僅偷了我的衣服,還偷我家的泡菜。”
這時城北樸的親戚,華家的親家公崔劍在樸日聲身后小聲說道:
“什么你家的衣服,那明明就是這個小老弟的,害有你家泡菜也是我們幫著做的,你那逼臉咋那么大捏?有兩臭錢就學會狗眼看人低了?什么東西!呸~做狗還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