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民像一股洪流,所過之處皆成白地。
起先也有人覺得不妥,覺得殺業(yè)太重,覺得要有良知,但當人們看到那些貴人老爺家宅中的金銀玉器,忠仆美婢時,這樣的聲音就消失了。
因為發(fā)出這樣聲音的人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為什么這樣一群嗜血的蛀蟲,有什么理由不該殺。
他們這些人在外面快要餓死,被逼迫賣掉自家長輩時,這些人在高門大宅里,美酒美食,嬌妻美妾,冷眼旁觀他們這些人在破屋陋巷中絕望與沉淪,并以此為樂。
如今被亂棍打死,砍了腦袋,當面奸殺其妻女,烹煮其子孫,也是罪有應(yīng)得。
誰讓他們是貴人?是貴人就都該死。
暴民就這樣一路殺過去,期間沒有留下一個活口,無論那些貴人家的小郎君,小女郎躲在哪里,都會被人找出來,至于找人的方法,當然是趙寧教的,而且方法也很簡單,用手里的槍,把房子都拆了,把道路沿途所有洞口都堵上,把井口都用土石封死,地上草木磚石一個不留,反正他們有幾萬人,而且加入的人越來越多,做完這些事情不會超過一頓飯的時間。
至于找到人之后,就直接往里倒上燈油,扔進去兩三只火把,找個重物把洞口一睹,接著任其在里面哀嚎就好。
暴民就這樣一路朝著城主府接近,直到某一刻,人群突然停下前進的步伐。
在人群的面前,一個和藹的胖子穿著城主的朝服,廣袖飄搖。頭戴黑沙高帽,兩側(cè)垂下兩條長長的黃色綢帶,單手倒提著一把丈余巨斧,對著人群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所以看見這個動作的人都知道,這是城主的挑釁,城主在邀請他們來殺他。
人群在饕餮城米盡城主,穿著朝服,拿著巨斧出現(xiàn)后就,就沒有人敢再上前一步,過往的恐懼開始重新沖擊他們所剩不多的理智。
恰在這時,人群得后面穿出一個少年人清朗的聲音。
“百人斬合體?!?p> 隨著這聲音落下,人群中迅速分出一百人,這百人都是領(lǐng)到極陽射線槍的好手,然后百人分成十對,每隊只一人舉著搶瞄準,其余人則把槍扣在槍身后面預(yù)留的卡槽內(nèi),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紙,咬破手指,把血按在黃紙中心,接著扣動扳機。
就見光華一閃,十把比先前大兩倍的極陽射線槍就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這時趙寧從人群后方推著一輛奇怪的小推車來到這十人面前,也不是他做了什么,這十把槍居然也跟著消失了。
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只有一把小巧似手弩,但沒有弓弦,也沒有箭簇,只在前端,有一個黝黑的洞口正在亮起。
趙寧就舉著這怪異的搶,對準米盡,笑著扣下扳機。
離趙寧比較近的兩排人只覺得一陣熱風從面前刮過去,然后就是一聲爆鳴,和一個一丈高,且筋肉虬結(jié)的壯漢,舉著一把斧刃半融化的巨斧,急速退的身影。
而趙寧開完這一槍后,手中的那把短射線槍,立即分解成小推車和一百把長射線槍。
趙寧在打出這一槍之后迅速后退,并沒入人群中,同時出聲說道:
“撿起來,射他?!?p> 眾人反應(yīng)過來,紛亂的撿起槍,而后亂哄哄的朝著米盡射擊。
米盡被趙寧那一槍轟退了十余丈,手中的巨斧也基本被轟廢了,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威能,只是一塊重量驚人的鐵條,因為連斧刃都已經(jīng)融化了一半。
米盡半跪在地上,緩了好一會,才顫巍巍的起身,大拇指往唇邊一抹,放到眼前一看,發(fā)現(xiàn)了一抹櫻紅。
看見手指上的那抹紅,米盡癡癡的笑了起來。
他抬起頭,雙目血紅,獰笑著握緊手中的斧柄,就聽當啷一聲,他手中的巨斧被他從中間捏斷。
而后米盡整個人乍起而至,撞入人群,拳,腳,肩,頭,他身上所有地方都是殺人利器,所過之處迅速蕩漾起一陣血霧,轉(zhuǎn)瞬就殺到趙寧面前,留下身后一道寬大的血肉之路。
趙寧以為米盡在動手前會和自己說些什么,但米盡只是殺到他面前,然后一拳直接轟向他的頭顱。
趙寧的應(yīng)對也很簡單,他左手雙指夾著一張黃符,直接抵在米盡擊來的拳頭上,接著符紙爆出一陣雷光,趙寧則口吐鮮血向后倒飛,然后被姜筠接住。
米盡身形一動,收拳于耳后,向著趙寧奔來。
但他的身形卻在半途被一只手檔下。
米盡低頭,看著抵在自己胸口的手掌,和那個高舉右手的男人,默默放下了捏緊的拳頭,身形也在慢慢變小變胖。
姜筠接住趙寧后,立即握住他的右手手掌,等姜集用實力說服米盡收手后,她才放開環(huán)住趙寧脖子的左手,同時慢慢放開他的右手,淡淡說道:
“米盡已經(jīng)停手,撤了吧!不然我叔叔就是拼著不要這饕餮城,也會把你碎尸萬段?!?p> 趙寧沒有說話,也沒撤去什么,只是一直看著米盡和建王集。
此時天邊云氣開始聚集,遠方隱隱傳來雷鳴聲,天氣也似乎變得冷了一些。
姜筠握住趙寧的手掌,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他的五根手指都在微微的顫抖。
姜筠手掌用力,把趙寧的手捏的咯咯作響。
趙寧只是眉梢微挑,悄悄倒吸一口氣,但依然沒有說話,只是依舊看著米盡和建王集。
雷聲越來越近,天氣越越來越冷,地上開始出動細微的裂縫,有白色的火星從裂縫中飄出,這些火星隨著微風盤旋著上升,并在空中聚集,變成一個個小火苗,而這些小火苗在靠近城墻后就會停下,然后延伸出火線,與其它火苗相連。
姜筠見此,知道再不做點什么,也許她只能讓叔叔放棄饕餮城,然后被叔叔帶著逃走。
如今戰(zhàn)事剛起,大軍在外只帶了一個月的糧草,而后續(xù)的糧草還在饕餮城的糧倉里來不及運走。如果饕餮城毀了,糧草沒了,那一個月后,前線就會斷糧,除非叔叔有魄力把本來就缺糧的轄境再收刮一遍。
姜筠了解建王集,他不可能因為沒了饕餮城的糧草就放棄出兵,那他只能把本來就餓著肚子的百姓再搶一遍了。
而今天姜筠看到了,百姓沒了活路之后,被有心人蠱惑時會變得多么可怕。
所以無論趙寧怎么在練氣巔峰做到毀滅一座城這件事,她必須讓趙寧停下來。
想到這里,姜筠立即放開抓住趙寧的手,直接扼住他的喉嚨,手指開始慢慢用力。
趙寧回頭看了一眼姜筠,咧開嘴艱難的笑道:
“反正我都要死,你可以試一試現(xiàn)在殺了我,看我死后,這道術(shù)會不會停?”
姜筠聞言,悻悻放開趙寧的脖子,然后對建王集喊道:
“集叔叔,先帶米盡城主回城主府,讓米盡城主冷靜一下,不要再找這位趙公子的麻煩,不然他會把饕餮城拆的連一塊磚都不剩?!?p> 建王本來也沒想殺趙寧,因為這種在練氣境,就有可能徹底抹除一座能力,對他來說,比這座城更加重要。
聽見姜筠的要求,他以為這是趙寧想要的,他什么都沒說,伸手抓住米盡的肩膀,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然后那龍獸化作一道電光激射而來,現(xiàn)形的一瞬間就叼住建王集,又化作一道電光射入城主府。
待兩人走后,姜筠轉(zhuǎn)身對趙寧說道:
“如果這樣你還不把你的道術(shù)撤了,那我只有放棄饕餮城,跟著我叔叔逃走了。”
趙寧吐出一口氣,右手手掌重重一握,一個止字在手背上亮了一下,接著一切異象都停下了。
米盡跟著建王回到城主府內(nèi)院時,米末正逼著周樹,張彩和娟兒,青龍圓房。
這一次已經(jīng)沒有絲毫尊嚴的周樹和張彩沒有屈服,他們流著淚,相互依偎著,在家丁的逼迫下不斷地往狗窩里縮。
周樹的反抗很無力,他的反抗就是在家丁要去脫他和張彩衣服是把她抱在懷里,然后不斷的后退,聲音顫動的說著“我要做人,我們要做人,我們要做人?!?p> 周樹似乎只會說這一句我們要做人。渾然忘記了他小時候指著城主車駕怒罵。“米蟲!枉為人。”時的憎惡,憤怒,和義正言辭。
米末半躺在軟榻上嗑著瓜子,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我沒讓你不做人??!你不是一直在做人嗎?一直在做人的狗,我覺得你不該叫周樹,干脆叫周做人得了?!?p> 米末把手里的瓜子往盒子里一放,松松散散的起身,腳步輕浮的走到周樹面前,伸手隨意撥開周樹,拉過張彩,就開始撕她的衣服。
張彩恐懼的大叫,但也只能不斷地喊著“不要,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不要!不要!”
米末起先沒聽懂她在喊不要什么,依舊不慌不忙的一件件撕爛張彩的衣服。但他無意間看見她眼睛,見她眼里都是對自己的恐懼和哀求時,他懂了。
張彩覺得自己要侵犯她,張彩覺得自己要侵犯一只狗的女人?這是羞辱!這是對他的羞辱,這是對城主府的羞辱。
張彩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
米末推開張彩,一腳把她踢到周樹身上,然后就下令讓家丁一擁而上,直接去扒了他們的衣服,并喂了兩條狗一粒藥丸。
建王和米盡就是剛好在這時候回來。
建王集一眼就看出那粒藍色的藥丸不是什么正經(jīng)東西,然后看了一眼正在反抗的周樹和張彩,還有他們身上漸漸變少的衣服。
他偏頭看向米盡,眼里全是贊賞,然后他發(fā)現(xiàn)米盡比剛才還要憤怒。
建王言里的贊賞變得愈發(fā)濃烈了。
他放開了壓制米盡的那只手,任由他沖向那些家丁,然后給個他們一人一腳,最后氣勢全開的瞪了一眼躍躍欲試的青龍和娟兒,讓它們發(fā)紅的眼睛迅速變得清澈,然后夾著尾巴乖巧的趴在地上。
最后他沖到米末身前,抓住他的喉嚨,把他提了起來怒吼道:
“我告訴過你,做什么事都要留一線?!?p> 他指著自己的腦袋和心口用盡力氣吼道:
“這條線現(xiàn)在就在這里,你明白嗎?”
建王見米末臉色已經(jīng)青紫,知道再不做點什么,米盡這個兒子就會被他活活掐死。
他慢慢走到米盡身邊,伸手拍了一下米盡捏住米末喉嚨的那只手說道:
“消消氣,孩子還小,而且還沒鑄成大錯,不至于就丟了性命,把孩子放下來吧,你看這都快死了,啊呦這都尿了?!?p> 米盡視線下移,果然看見米末褲子已經(jīng)濕了一大片,頓時厭惡的把人丟在地上。
米末從絕望的窒息中,驟然呼吸到新鮮空氣,也顧不得其他,只能趴在地上劇烈的咳嗽,并貪婪的猛吸失而復(fù)得的新鮮空氣。
等他緩過來后,委屈和恐懼,還有憤怒才逐漸回到他的腦海中。
他顫抖著身體爬起來,怒視著米盡,嘶啞著嗓子喊道:
“爹!你居然為了兩個狗都不如的賤貨差點掐死我,你……”
誰知米盡聽到這話,原本已經(jīng)平息的怒火又噴薄而出,
抬手就打了米末一巴掌,又打了周樹一巴掌,打了張彩一巴掌,然后問他們?nèi)齻€人。
“疼嗎?”
周樹捂著臉,不住的點頭,口中說道:
“疼的!疼的!求您不要再打了?!?p> 張彩留著淚,恐懼的縮在周樹懷里,帶著哭腔小聲應(yīng)道:
“疼!”
米末看見自己父親那冰冷的眼神,終于回想起父親的強大,和在溫和面容下的狡詐與兇狠。
習慣性的恐懼讓他不甘不愿的回了一句,“您這么用力,我當然會疼?!?p> 米盡點頭,顯然對他們的回答很滿意。
接著他給了娟兒好青龍各一巴掌,同樣問它們。
“疼嗎?”
兩條狗只會嗚嗚的叫,并沒有回答疼或者不疼。
接著米盡,吩咐下人拿了一只活雞喂青龍和娟兒,兩條狗看見活雞,立即忘記了挨過的巴掌,兇狠的撲向活雞,并瞬間把活雞咬的血肉模糊。
接著他又讓下人取來另一只活雞,丟到周樹和張彩面前,讓他們生吃。
周樹和張彩顯然已經(jīng)不敢違抗米盡,他們抱起活雞,放到最嘴邊,狠狠地咬了下去,然后聽到雞的慘叫和二人的嘔吐聲。
米盡也沒再逼迫二人繼續(xù)生吃活雞,只是對茫然看著這一切的米末說道:
“你會像青龍那樣生撕活雞,茹毛飲血?!?p> 米末看著自己的父親,茫然的答道:
“不會!”
“那這兩個在你眼里狗都不如的東西會像青龍那樣嗎?”
米末依舊回答:“不會!”
看著依舊茫然的兒子,米盡第一次露出疲憊和失望的神情。
他給了米末一腳,把他踹倒在地,然后費力的蹲下來,伸出胖手,輕輕拍了兩下米末的臉,語氣冷酷的說道:
“你可以做壞事,但你要做一個壞人,因為畜生活不長?!?p> 說完這句話后,他命令下人把米末送回房里禁足,讓人去周樹和張彩和兩條狗分開,第一次允許他們住進屋子里,最后看了一眼米末倔強的背影,罵了一句:“自大的蠢貨比蠢貨更無用。”之后,就低聲下氣的去招呼建王了。
已經(jīng)在院門看了一會熱鬧的姜筠和趙寧見所有人都離去了,他們很默契的不想再留在這座城主府。
兩人對視一眼,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在出城主府的路上,姜筠問趙寧。
“米盡最后對米末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趙寧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強壓心中因為看到剛才那一幕而生出的憤怒,溫和的笑著答道:
“城主大人的意思是,米末可以羞辱周樹和張彩,但不要羞辱人這個群體。你看到剛才那一幕是什么想法?”
姜筠冷笑一聲,冷冰冰的開口說道:
“我想打死米末,或者掐的他?!?p> 最后趙寧感慨般說道:
“看啊,我們的城主大雖然是個壞人,但卻是個聰明…不對,是個有智慧的壞人,有底線的壞人。只有這樣,才能把壞人這個職業(yè)做的長長久久。不像他的小兒子那樣是個畜生,畜生是活不長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