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救人

　　謝家死人了，殺千刀的謝阿金死了。還是被人千刀萬剮后一劍一劍砍了腦袋，這讓只見過砍頭的人們很好奇。

　　為此謝家門口圍了很多人，這些人都是謝家的街坊鄰里。他們剛開始還站的很遠(yuǎn)，直到人越來越多，后面擠，身邊推，他們也離謝家越來越近。到最后近到有人不小心踢了謝阿金剛在脖子上擺正的腦袋，導(dǎo)致他的頭又從脖子上滾下來，引來謝家人一陣哭喊怒罵。而人群中，也響起了七嘴八舌規(guī)勸聲，他們說：大家都是來幫忙的，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謝家應(yīng)該息事寧人。

　　這引來謝家人更加凄厲的哭聲和更加惡毒的咒罵。

　　但大家顯然都不在乎，他們這么多人在這里，這么多人都在謝家看稀奇，謝家要找也應(yīng)該找別人去，和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倒是謝家娘子這罵人的本事很是出眾，他們要多學(xué)兩招，指不定將來就有用呢？

　　而在人群外面的人，因為看不見里面，只能和身邊的人打聽發(fā)生了什么。其人一般會煞有介事的說事情開始是如此又這般，之后如何，然后如何，最后就變成這樣。

　　但你再像另一個人打聽時，就能聽到另一個故事。人們也不介意到底誰說的是對的，他們只是覺得這事很新鮮。至于害怕？這么多人在這里為什么要害怕，而且這城里哪天不往死幾個人？

　　這時人群中有一個穿著帶布丁的黃色綢緞道袍的中年男人突然高聲說道，“我知道了，一定就是如此了?！?p>　　人們聽到這聲音很詫異，不知是誰，都這時候還有高論要發(fā)表。他們的眼睛在人群中四處搜尋，很快就找到了說話之人。

　　因為他的身邊已經(jīng)空出了幾個身位，腳下還有不知是誰搬過來得小板凳。而說話之人正站在板凳上，準(zhǔn)備在更多人看向他時發(fā)表見解。

　　人們看到他，頓時恍然大悟。說話的原來是黃半仙兒，這可是有真本事的半仙，能治病，能寫字，能教書，也能請神送邪。他說知道了，那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趕緊聽清楚。

　　清楚了是誰說話之后，吵嚷的人群安靜了，他們看著黃半仙高深莫測的站在小板凳上，等待著黃半仙兒給說說這里面的門道。

　　就見黃半仙兒先是朝四方的人群拱手，然后不知是拜了西邊還是東邊的天地，口中念著不知所云的咒語，滿臉的肅穆。人們也安靜的等著黃半仙不知道和哪路神仙溝通。反正自己一定惹不起，只要等著就是。

　　黃半仙念完咒語，掃視眾人，然后指著謝啊金重新被安回脖子上的腦袋說：“知道啊金大人的頭為什么會滾那么遠(yuǎn)嗎？”

　　人群懵懂搖頭。

　　他又指著知府衙門的方向說道：“知道知府大人砍別人頭時，為什么滾不遠(yuǎn)嗎？”

　　眾人疑惑搖頭。

　　黃半仙最后指向天空說道：“那是因為啊金大人的頭有官運加持啊，你們看啊金大人噴的血，看那一攤血，直而不散，凝而不亂，這正對應(yīng)了步步高升之象。”

　　“再者阿金大人被砍頭時我可是在門后面看的清清楚楚。那個小兄弟砍掉阿金大人的頭時，阿金大人的頭就是從這里飛到那里。你們是沒有看見，阿金大人的頭當(dāng)時飛的有多玄妙，真真是暗合了道家的天人合一之象，而這一切都是阿金大人的官運在加持?！?p>　　人群中馬上有人接話道：”是啊！我也看見了，阿金大人的頭飛的又高又遠(yuǎn)，我見過很多次砍頭，沒有哪一個的頭有阿金大人飛的漂亮的?！?p>　　這位仁兄接話之后陸續(xù)有人也說看見阿金大人飛的很漂亮的頭，黃半仙見氣氛差不多了，抬起手，手指在掌心胡亂的捻動，眾人再次安靜，等黃半仙算完。

　　黃半仙兒亂動的手指突然停止，高聲說道：“我算到了，定然就是如此了?！?p>　　“半仙兒，您算出來什么了，給大伙說說唄？”

　　“對啊半仙兒，給大伙說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要是能幫上謝家，我們也……”

　　面對人們?nèi)绱藷崆械那笾S半仙兒也不在端著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說給你們聽，也讓你們長長見識，別說我黃義忠有好處不照顧?quán)l(xiāng)親?！?p>　　黃半仙指著謝阿金的頭說道：“我看見了阿金大人的官運正在消散，你們要是吸了，指不定將來也能在衙門討一分差事?！?p>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滿臉驚喜的問道：“半仙你說的是真的嗎？吸了阿金的官運能在衙門有一分差事。”

　　黃半仙卻是不屑的撇了他一眼說道：“吳三八，你看你多大了，就是把這官運全部給你，就你字都不認(rèn)識一個，知府大人能要你？”

　　“大仙說的對啊，我們都是大人了，就算吸了官運不認(rèn)識字衙門也不收啊?！庇腥税脨赖恼f道。

　　又有人出主意道：“要不我們把孩子帶過來？”

　　人群一下就沸騰了。對??！自己是沒有希望了，但自家的小崽子還是個孩子，要是吸了謝啊金的官運，那豈不是未來可期？

　　大家想到這里，人群一下就散開了。不曾想黃半仙卻是在后面喊住了眾人說道：“這官運消散的速度是一樣的，但大伙剛才自己站在這里已經(jīng)這么擠了，要是把孩子也帶過來，估計擠到明天也沒有幾個人吸的了官運，要不這樣，我畫幾條線，大伙排隊，我受累幫大伙看著一些孩子，以免吸官運時發(fā)生什么意外?！?p>　　眾人又是對黃半仙一陣感激。這時有一個面相淳樸的婦人問道：“半仙你這么幫我們，要收多少錢啊？”

　　黃半仙卻是笑著擺擺手說道：“鄉(xiāng)親們的孩子，將來都是要在衙門當(dāng)差的，我作為先生已經(jīng)收了束脩，這么能再收錢呢？”

　　這時另一個男人卻是義正辭嚴(yán)的說道：“半仙兒！束脩是束脩，辛苦錢是辛苦錢，半仙如此幫我們，我們要是不給錢，那我們哪里還有臉讓自家的小崽子去先生那里進(jìn)學(xué)？”

　　這個男人的話得到了眾人的應(yīng)和，大家都表示自己不是不要臉的人，一定要給半仙兒錢。

　　黃半仙推辭了一會，直到那個男人又說，啊金大人的官運還在消散，大伙都趕時間帶孩子過來，叫黃大仙不要耽誤大家時間。黃大仙這才不情不愿的說，”既然如此，那大家就意思一下，一人帶一文錢過來……”

　　眾人卻是沒聽他說完，有孩子的在聽到一文錢后就開始往家跑，而沒有孩子的也自覺的從懷里摸出一文錢交給黃半仙。

　　趙寧走出街巷之后就沒有再走，他找了一家賣面的小販，隨便找了一把椅子一坐，就開始找人聊天，但大家看著他那件帶血的白衣都沒敢和他說話，分分結(jié)賬走人，趙寧看著面攤老板也在爐子后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很自覺的沒去討沒趣，而是安靜的坐在那里，手指隨意的彈著桌子上的空面碗，發(fā)出叮叮叮的聲音。

　　沒過一會，一隊官差就朝這邊跑來，趙寧見了，停止彈碗，不緊不慢的朝官差走去。

　　他邊走邊解下腰間長劍，用力一擲，連劍帶鞘的插在官差面前，同時說道：“人是我殺的，就是用這把劍，把我抓回去交差吧？”

　　差役們面面相覷，他們可從來沒見過這么配合的人犯。不過既然趙寧不反抗，那他們抓人就是了。

　　要是問東問西，趙寧改主意不讓抓了怎么辦？他們可是知道章于戈那一伙人的本事的，別說他們這十幾人人，就是在來十幾個，也不是章于戈他們的對手。所以他們只是快速上前，給趙寧帶上枷鎖，押著他快速的朝知府衙門跑去。

　　這一幕被幾個看熱鬧的婦人看見了，由此而打開了話匣子，他們先是猜測趙寧的身份，然后又猜趙寧為什么要殺謝啊金，之后自然而然的說到謝家的情況。

　　其中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胖夫人很神秘的對幾位婦人說道：“你們知道嗎？那謝家老婆姨的混賬兒子腦袋被人砍了，全家都在那里哭，聽說他那個腦袋滾了很遠(yuǎn)，黃半仙說那是啊金官運未散，加持了他的腦袋，所以才會滾那么遠(yuǎn)。劉家的，你兒子那么聰明，沒帶著他去謝家吸吸官運？”

　　“我去謝家看了，啊金那眼睛還睜著呢？看著瘆人，我怕我兒子嚇出毛病來。不是說有好幾個孩子都被嚇哭了嗎？錢家的少爺聽說現(xiàn)在還抖著，聽說還吐了？我兒子膽小，就不去湊熱鬧了?！?p>　　劉家的卻是不同意，她三十好幾的人，眼看都快四十了，才生了這么一個兒子，其他都是女兒，可寶貝的緊，她可不敢拿兒子去冒險。

　　另一個皮膚黝黑身形干瘦的婦人也隨聲附和劉家的說道：“可不是嗎，那里到處都是血，小娃娃哪里受得了這個？要我說那些人也是鬼迷心竅，這娃娃要是嚇出個好歹來，就是吸了官運又有什么用？”

　　張大娘卻是嚴(yán)肅的以自己的閱歷和現(xiàn)場親歷者的身份告誡眾婦人道：

　　“話可不能這么說，我聽劉嫂說她兒子去了謝家一趟，整個人都精神了，以前不是哭就是鬧的，還老是吵著要進(jìn)學(xué)，天天從外面聽一些之乎者也來氣他爹。這去了謝家之后，人就不鬧騰了，說話也聽得進(jìn)去了，也知道孝敬父母了，就剛才回去還說要幫他爹燒火，他爹很高興，說這兒子要有出息了，明年就是再苦也要讓兒子進(jìn)學(xué)?！?p>　　一個之前聽信劉家的的，聽趙大娘說的這么神奇，也改變了想法，她有些驚喜的說道：“真的嗎？那我趕緊回去把我家閨女帶過去，她也是天天鬧騰，還說不想裹腳，趁著啊金的頭還在那里，我?guī)已绢^去沾沾官氣，將來指不定能給哪家官老爺做個小的也很好，起碼也算個前程?！?p>　　“對對對，我也把我家的小子帶過去。劉家的馬上搭話表示自己自己也要帶孩子去。”

　　“同去同去?！?p>　　幾個婦人達(dá)成共識之后都著急忙慌的往家趕。

　　而謝家門口，黃半仙已經(jīng)畫好線，站在謝啊金的頭旁邊收錢了，在此過程中，黃半仙還嫌謝家小公子礙事，找了個沒人看見的時機，用腳把小公子踹遠(yuǎn)了一點，而謝母與謝妻已經(jīng)哭暈過去了，不然黃半仙還真不敢站謝家門口收錢。

　　而那些被自家大人帶來吸官運的孩子，在吸過官運之后卻是有各個面色蒼白，他們有的哭，有的抖，有的由活潑變得沉默畏懼，有的干脆吐出來。

　　黃半仙對此的解釋是，“大家命賤，這官運就是貴氣，孩子們之所以會不適，乃是虛不受補，回頭到他那里抓一些藥，調(diào)理一下就好了。”

　　聽著黃半仙的解釋，眾大人臉上的擔(dān)憂又消失不見，他們高高興興的開始繼續(xù)帶著自己孩子去看那個據(jù)傳很漂亮的頭，同時吸一吸官運，除了孩子的哭聲和嘔吐聲，場面非常歡樂與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