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若平已經(jīng)站了兩天兩夜。
他的腦海里,不斷交疊浮現(xiàn)著兩張臉,一張是李柔,另一張是朱玲。
她們很像,又很不像。
“行了,人已經(jīng)沒事了,半個月后就可以醒過來,我先去睡會,有事沒事都別擾我?!?p> 千目老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若平松了口氣,看向從屋內(nèi)走出來的赤道人。
赤道人一臉疲憊,道:“人救了回來,但能不能醒來就不知道,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我先去調(diào)休一會,你隨意?!?p> 話落,人不見身影。
若平皺眉,怎么說的不一樣?
“我留了一手,他不知道,那丫頭半個月后一定能醒來,少懷疑老祖我的本事。”
千目老祖不滿地道。
若平不語,有些存疑,畢竟這位現(xiàn)在的本事……萬一恢復不全,就是殘的。
聞到打開的屋內(nèi),一股濃濃的藥味從中飄出來。
若平猶豫了下,走了進去,隨后怔住。
“這是?”
屋內(nèi)空無其物,只有一顆紅白色的蛋,常人高的蛋中,隱隱有一道鳳影流轉(zhuǎn)。
“涅槃?朱雀變鳳凰?”
若平瞧出了端倪,心中這才安定許多。
“你說,你這是不是笨蛋?現(xiàn)在都現(xiàn)了形,不是笨蛋還能是什么?”
“我好像知道,為什么我會覺得你們這么像了,因為一樣笨啊?!?p> “不過,她比你溫柔多了,還比你善解人意,不像你又慫又愛管嫌事?!?p> 若平喃喃自語,失神良久。
紅白之蛋似微動了下。
“好好休息,早點醒來?!?p> 說著,若平伸手停在了半空,想碰又不敢碰,就這么隔空放著。
蛋中鳳影似察覺到了什么,向這邊揚了揚頭。
若平笑了笑,道:“笨蛋……”
今日無風,暖陽高照。
向赤道人說了聲后,若平就離開了七散城,他現(xiàn)在想去一個地方看一看……
李城,又名四季城。
這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等之城,卻有著常年如春的奇異氣候。
在城中的某座小山上,立著兩座墳。
一座白石墳,一底土墳,兩墳附近都干干凈凈,顯然常有人來打掃。
這座小山,城主曾下過嚴令,不允許任何人所進,違令者一律驅(qū)逐出城。
若平站在土墳前許久,默默無言。
“這是她的衣冠塚,我沒能接她回來,所以只埋了一些她的衣物。”
一位中年男子出現(xiàn)在白石墳前道。
他胡子雜亂,一臉憔悴,心里好像有說不完的傷心事,顯然這些年過的并不好。
尸骨無存,誰又能接?
若平嘆了口氣,看向這位李城城主,李柔一直恨著的父親,李涂。
“你能跟我說說,她為什么會恨你?”
李涂稍顯傷感地笑了笑,道:“沒什么不可以的,如果是你要問……當年,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她的母親,其實并不簡單,她想要從我這里偷走一樣東西,這也就罷,偷了就偷了,但她……竟要動城中大陣,妄圖引起魔災,這是我無法容忍的底線。”
“于是……我殺了她,這一幕剛好被年幼的柔兒看到,我當時不知該怎么跟她解釋,但轉(zhuǎn)而一想,也好,我手中拿著那東西,又殺了一個邪庭的人,誰知以后會引來什么禍端,不如就讓柔兒借此離開,這樣對她來說,或許最好。”
說著,他看了眼無名的白石墳。
妻子背叛,女兒尸骨無存,而作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他,卻只能為她們立無名墳。
這種悲,誰人能懂?
若平看著無名的土墳,隨手一招。
呼~
風起,一棵樹炸開,一個長形木牌從中飛出,被若平接住一手按插在了土墳前。
木牌上,刻著李柔二字,以及右下角一個深深的平字。
李涂身形微顫,眼眶微紅,好像放下了一件傷心事。
若平看著木牌,笑了笑,道:“我來李城找你了,你還記得,你說過要帶我吃好吃的?你怎么說話不算數(shù)呢?”
一滴淚劃落,他笑的很燦爛。
李涂沉默一嘆,抬手輕輕一揮,一座白石碑出現(xiàn)在白石墳前,依舊沒有姓名。
中間一個妻,右下角一個夫,僅此而已……
呼~
輕風吹來,帶來了誰的思念。
李涂隨手一拋。
若平看也沒看隨手一抬,一個特殊的小盒落到手中。
“嗯?”
若平微驚,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想錯了一點……李涂。
側(cè)身望向李涂,若平?jīng)]有猶豫,虛覺直接一探過去。
李涂似察覺到什么,但他并沒有阻止,反而還透露出一絲氣息,平靜問了句。
“你知道世運是什么嗎?”
若平不語,收回虛覺。
人人都以為,李城一個中等之城,其城主修為最多也就是個頂尖升格。
那眼前這個融格是誰?
若平驚疑不定,心中有些震撼。
眼前之人,自然是李城城主無疑,但他的修為像是早已步入了融格境多年。
一個人為何要將修為隱藏的這么深?其中原因不得不讓人深思。
“你認為世運是什么?”
若平反問了句,心緒平靜下來。
或許因為對方是李柔的父親,所以他莫名比較信任,這是很不常見之事。
李涂輕笑一聲,顯然也察覺到這點,這讓他不知多少年沒有這么開心過。
“世運,天生之氣,古來一共只有十二份,不增不減,似有定數(shù),同樣定數(shù)的……還有怨魔上師,無論什么時候,它們最多也只能并存十二之數(shù),只要少一個,怨魔中就會立馬有新的上師出現(xiàn),但只要十二之數(shù)還在,它們無論用什么辦法,都不能多出一個?!?p> “還有,你認為,通天塔是什么?”
“還有,你認為,離態(tài)又是什么?”
“百城為何而在?荒原深處的中洞是否見過?這些東西,離主為什么從沒跟你提過?”
“不是你不夠格,而是……你有沒有仔細想過?”
這一連串的話,讓若平呼吸一陣急促,頭腦十分混亂。
李涂嘆了口氣,道:“我能說的,只有這么多,再說我就藏不住了,你也會很危險?!?p> “有時間,你還是想想辦法,把十二世運給收集到手,或許對你有用,最后,你應該去格學城看一看。”
話落,李涂轉(zhuǎn)身不見,只留下若平一個人怔在原地。
收起手中李涂給的這縷世運。
“你的父親……到底想做什么?
若平回過神來,溫和地看向土墳,不在意地笑了笑……
熟悉的路,熟悉的地方。
格學城,還是一如既往地緊閉著城門。
城門外的一邊,集市已經(jīng)不見,現(xiàn)在變成了一片空地。
若平想了想,還是選擇相信李涂,回到了這個一切開始的地方。
“要進去嗎?”
若平站在一面城墻下猶豫著。
這是小念第一次帶他偷進城時的通道陣口,不知現(xiàn)在還能不能用。
“如果進去被關(guān)瀾發(fā)現(xiàn)……”
若平擔憂的只有這一點。
他不明白,李涂為什么要提醒他過來這邊看一看?
刷~
突然,墻上白光一亮,一個通道陣口自行出現(xiàn)。
若平眉頭微皺,似是想起什么,雙目一閃,一步踏入不見……
暗黃之火照亮的石室內(nèi)。
若平剛一出現(xiàn),就見一個東西落來,他虛覺警惕一掃,立馬喜著接到手中。
這是一個青色的鐲子……青靈鐲,他曾經(jīng)報以死志丟入湖中的空間之器。
稍查一下,沒被打開過,若平神色無比復雜地笑了笑。
“前輩,現(xiàn)在需要我履行承諾了嗎?”
若平抬頭說著,他可一直沒有忘記這個似是同盟的人。
對付關(guān)瀾的同盟。
一個紫袍老者依如當年,盤膝坐在火光旁邊,只是這次的他……身上少了一些威嚴,多了一些落寂。
紫袍老者搖下頭,清聲道:“不用了,把我當年給你的東西歸還,你走吧?!?p> 若平愣了下,什么情況?
對方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明顯與第一次見時有很大的不同。
石室靜了片刻,二人誰也沒有動靜。
“既然前輩有了決定,那我也不好勉強,東西當歸還給前輩?!?p> 若平沉聲說道,隨手丟出一個黑色的鐵塊,被紫袍老者一甩收入袖中。
拿到了黑色鐵塊,紫袍老者忽然一嘆。
若平皺眉,總感覺有些不對,但哪里不對又一時說不出來。
然而下一秒,紫袍老者就開口給出了答案。
“關(guān)瀾已經(jīng)不在……”
此話猶如雷鳴在耳驚響。
若平渾身一顫,下意識地低吼道:“不可能!!!他這種人不可能會死的這么無聲無息,一定是假象!”
吼聲回蕩在石室內(nèi),久久漸止。
紫袍老者搖頭,只問了一句。
“你真的有了解過他?”
若平微張著嘴,陷入沉默。
了解嗎?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對方是個不擇手段的爭世人,僅此就夠。
紫袍老者輕嘆了口氣,道:“我曾經(jīng)也以為,我已經(jīng)夠了解了他,直到……兩年前,他說時機已到,竟,竟真的以身填陣,也是這時我才醒悟過來……”
“錯了,我們都錯了,原來,他說的一切,做的一切,真的就只是為了格學城,為了大陸,呵呵,多么可笑的一個人,你說是不是?”
說著,他語氣毫不掩飾,帶著濃濃的后悔和愧疚。
若平聞言,心神眩暈,無法接受這個真相,這對他來說沖擊太大。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不是爭世之人嗎?他怎么可以心甘情愿赴死?”
“不對,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他死了……那我還能……殺誰?”
道心不穩(wěn),隱見崩塌。
當年,他活了過來,還選擇修行的最大動力,除了老師的恩外,就只為了有一天能夠回到格學城報仇。
可現(xiàn)在呢?真相面前,一切仿佛都是個笑話,而他的報仇……更是如此。
“呵呵~哈哈哈……”
若平崩潰,淚流滿面地瘋笑起來,身形踉蹌不定。
而他的道心卻穩(wěn)了下來,因為紫袍老者選擇了出手。
一道紫光籠罩向若平,沒有阻止他的又哭又笑,只是穩(wěn)住了他的道心。
“唉,這事歸根結(jié)底,算我格學城欠你的,以你現(xiàn)在的修為就回來,應是去見過了李城城主,那我也不多廢話,現(xiàn)在便還了你這個債吧?!?p> 話落,紫袍老者抬手一點。
若平狂噴出口鮮血,直接暈了過去。
“哎呦,好大的手筆啊,但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石室內(nèi)。
紫袍老者一驚。
若平莫名不見身影。
猛地站起身,紫袍老者神情凝重,自語道:“糟了,他身邊怎么會有這么恐怖的存在?重要的是……鎖還沒有下……”
而那聲音竟回答了他。
“天命鎖?切,你們這些小輩真是膽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一些事……遠比你們所知的要復雜太多,總之,我只提醒你一次……”
“這小子……歸我們管,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應該相信一個人?!?p> “誰?”
紫袍老者迅速問起。
那聲音久久才回復一個名字,似已遠去。
“關(guān)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