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血雨腥風(fēng)搶先機
連日來紛端迭至,楊牧風(fēng)被捕是雪上加霜,令舒月嵐煩怒更甚,羅天弈豈會不知金沙幫的刺殺非他安排,藉著衛(wèi)軍圍莊來捕人,豈是簡簡單單為刺殺一事?舒月嵐甚至希望當(dāng)時楊牧風(fēng)抗捕逃命,哪怕讓他出動人馬與那三千軍兵或者天賜府軍殺個血流成河,他也會覺得爽快許多,強如此刻要步步為營謀算千里。
旋轉(zhuǎn)的骰子一顆顆停下來,在桌上擺出一道彎弧,每一顆都是六點。
“讓梅綻和他們監(jiān)主說,這幾天各司里的一應(yīng)物資,鳳翔山莊都會分毫不少地供給他們?!笔嬖聧沟溃斑@事過后,市面那些難以持營的店鋪,也高價盤買下來?!?p> 梅綻是二部的當(dāng)家,二部管著商鋪營造以及與各處地保宗族官衙交涉的雜事,舉凡祭祀摹捐、年節(jié)嘉禮、鋪橋修廟要出一份子的,又或者買地買店,立契擔(dān)保的,工坊器具建造之類,瑣事也不少,算得是楊牧風(fēng)的部屬與助手,這兩日六部在核算錢財,二部也有人在各店籌辦修葺重建諸事,兩邊一通氣,林燦自然知曉了太監(jiān)們過來盤索的事。
南直里守宮守陵采辦宮需物資的宦官不少,二十四衙門大小太監(jiān)雜役每日用度免不了要從市肆上抽剝一些,南皇宮里雖然沒了主子,但太監(jiān)們的花銷絲毫不減,舒月嵐砸得商肆閉市,那些要采辦物需的便有點急了,紛紛上門來訴告,順便打秋風(fēng),二部的人只能出面打點。
“今晚讓那幫痞子歇一夜,明日再砸?!笔嬖聧褂謱路顦s說,這幫流氓打手最常流落的便是賭坊花街,要指使他們,這賭坊的當(dāng)家最有手段,“那幾個尋釁殺人的門派也鬧過去!”
即便懷疑是天賜府唆使或暗中殺人嫁禍,舒月嵐可也沒想讓這些武林門派置身事外,都有人拿他們家傳武藝殺人了,他們還能高高掛起?何況說到底,今日各大門派齊聚南京,還不是天賜府暗里幫昭園使的手腕?
“這得死多少人……”林燦嘀咕了句,午間因楊牧風(fēng)被捕,林公子義憤填膺,頭腦發(fā)昏,還想亂上添亂好救人,這幾間店鋪巡查下來,人一冷靜,不只心疼起錢袋子,更對無端遭殃的人心生不忍。
舒月嵐只讓砸街沒叫殺人,但事鬧起來了,暴亂一生便少不得要死傷。
“林燦,”舒月嵐勾起嘴角,柔聲道,“收起你的慈悲心,不死這些人,那就是青云幫成千上萬的人要死了?!?p> 林燦低頭不語,他沒隨舒月嵐去公堂,卻也知今日一院出了事,舒幫主又做了何事。他讓人打砸市肆,又讓人抬去了被殺的店伙巡衛(wèi),這些人很多確是枉死的,可他陳尸公堂逼迫府官,卻是要掀起更大的血雨腥風(fēng)。
哪怕舒月嵐所作也是迫于無奈,都是為了青云幫,林燦還是覺得他太梟狠了。
郝奉榮眉都不皺地應(yīng)了,舒月嵐撇了那幾副骰子,又從案幾上拿了兩副牌九丟過去,望著他道:“你和我賭幾把?!?p> 楚京沒事又跑樓下去了,林燦坐茶幾邊斟茶水喝。
郝奉榮坐下洗了牌,將骨牌一列擺好,把三顆骰子拋給舒月嵐,道:“幫主請!”
舒月嵐扔了個二三五的點數(shù),取了一對骨牌,啪地掀開,無語地望著。
楚京飛一樣又跑進(jìn)來,正看著他翻了牌,翻出一對癟十,登時收住腳步別開臉,不忍目睹他這狗屎般的手氣。
舒月嵐橫去一眼,“什么事?”
楚京走近了,低聲稟道:“鹽行的人死了,十七家鹽鋪的當(dāng)家與他們行首,都死在崔家宅子里。”
舒月嵐扔骰子拿牌,半晌又嗯了一聲。
楚京看他連翻了幾把牌九,都是小雜牌,郝奉榮也沒拿多好的牌子,卻把把都大他一點,這悶不吭聲贏牌的技術(shù)這房里沒人比得上,如果真金白銀地賭,這人絕對是個悶聲發(fā)財?shù)暮菔帧?p> 楚京悄悄退到窗邊,搬了只凳子坐著看天,來時暗沉的暮天,一點點灰白像擦不凈的鞋底,磨蹭幾下已全黑透了。
舒月嵐連輸了七八把,正感嘆這老千子怎么不讓他贏牌了,手里又翻了一對骨牌,看一眼剎時喜上眉眼,淡淡笑了。
郝奉榮看著他那對天九,把桌上那列骨牌推散,道:“幫主贏了,就不賭了。”
林燦坐得再遠(yuǎn),那雙銳眼也看得清桌上牌點,見郝奉榮不動聲色讓舒幫主樂了,不由暗嘆這賭場里的賭祖宗,正是最懂得揣摩人心思的。
郝奉榮安排下人送酒飯上來,四人吃了飯下去,那夜風(fēng)如水,消解了不少暑悶。
舒月嵐擺擺手,示意郝當(dāng)家的止步,自帶了人出賭坊。
門首高掛的燈籠更亮了,風(fēng)一吹輕輕晃蕩,燈光搖著一個個影子,舒月嵐叫了林燦到一旁,低聲道:“你回山莊與郭老說,讓京師的人上幾道折子,南京的官吏得換一換了。”
鳳翔山莊打點勾結(jié)這幫官吏花費不少,經(jīng)營這條條官商門道很不容易,但他不能等著這些官爺們一個個向天賜府投誠,給他安插罪名毀家滅幫。他得讓忠誠于他舒月嵐的人坐上那些官位,得讓那些靠得住掌控得了的人與他共富貴。
林燦遲疑了下,點點頭。
舒月嵐微笑,“你們可以商議一下,如何兵不血刃讓這幫人卸官歸田,如何不死不傷讓他們閉口不言鳳翔山莊之非,但不要誤了我的事,不要誤了這幫中大事?!?p> “幫主放心。”林燦苦笑,其他幾個管事也沒他這點善心。
這血雨腥風(fēng)將起,就如舒月嵐與羅天弈片刻前一戰(zhàn),不只不能心慈手軟,還得搶占先機,因此能吩咐他們做的,舒月嵐都先安排了,又道:“裴成志怕是會連夜被押送山東,這人我得救,你們也商議下善后之事?!?p> 他舒月嵐做的事,不能讓一個綠林道的匪徒去頂罪。
林燦又是微微苦笑,舒幫主要給綠林道施恩,密派鳳翔衛(wèi)半道救人,那語氣無可轉(zhuǎn)圜,他們幾個管事再難阻擋,也只好應(yīng)承,又問,“幫主莫非要去救楊牧風(fēng)?”
這城里真正要殺人的人已經(jīng)動手了,雖只殺了幾個鹽商,但天賜府軍出動了,他要救人只有動用鳳翔衛(wèi)血拼。羅天弈早有防備,在城里劫獄不只得血流成河,還脫不了嫌疑,舒月嵐他們這些人精又如何不明白,楊牧風(fēng)之所以自投牢獄,不就為了不連累他們,為了保住鳳翔山莊在這南京的清白聲譽。
“府城里不好動手,但也不能任人宰割?!笔嬖聧雇讼乱股?,“我去河上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