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天好像特別特別的冷。
一路上,我坐在后排,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我感覺我在發(fā)抖。
無休止心痛感覺覆蓋著我全身,我失去了力氣,只能任由我的眼淚和鼻涕隨意在我臉龐翻飛。
腦子里終于理出了唯一的思路,就是我要問清楚,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命運有的時候就是這么戲劇化,在我奔進我們共同的球場的一瞬間,就看到秦牧野和張曼佳從他家走了出來。
他倆雖然沒有肢體接觸,但相對于我的瘋癲,他倆就顯得如此的輕松愜意。甚至那種金童玉女的配搭感直接刺瞎了我的眼睛。
“哥。”我跑到他倆面前,停了下來,透過婆娑的淚眼,我酸酸的叫了一聲這個極度熟悉但此刻又極度陌生的稱呼。
秦牧野看了一眼我,十分冷靜。這冷靜得讓我十分心寒。因為這個眼神是他經常交給陌生人的。
秦牧野轉過頭,低低地向旁邊的張曼佳交代了一聲,十分輕柔。
“曼佳,你在旁邊等我一下?!?p> “嗯。好的。你注意時間?!睆埪烟鹛鸬匦χ?,溫柔地提醒道。
“我知道?!鼻啬烈岸Y貌地答著。
他們之間這種默契很是刺眼。但更多的,是刺痛了我的心,就像是有一張漁網勒在我的心上,然后秦牧野毫無表情地站在那里,用一把利刃按著漁網了出的痕跡一刀一刀地割下來。
是的,我被凌遲了。而下手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占滿我全部感情的人。
“哥,你們要出發(fā)了嗎?”我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一點理智,然后用盡全身力氣問道。
“是?!鼻啬烈盎卮鸬?,依舊是那么冰冷。
“為什么?”我看著他,壓制著情緒,終于沒有向著他吼出來。
“什么?”秦牧野依舊面無表情,可我似乎感覺到他的雙眉輕輕地皺了下。
“你為什么要離開我?你是什么意思?”我終于崩潰了,眼淚在臉上奔涌的同時我的情緒也崩了。
“是。我們,”秦牧野抿了抿嘴,他線條鋒利的薄唇微微的顫抖了起來,“我們分手吧。”
終于,他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這一瞬間,他也終于把那把本來在凌遲我的匕首插進了我的心臟。而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反而沒那么崩潰了。相反,我冷靜了下來,也許這一個月的失聯(lián)已經讓我做好了準備了。
“為什么?是因為爸媽的事?”我含著淚,直直的盯著他的眼睛,然后指向旁邊的張曼佳,繼續(xù)咬著牙問道,“還是因為她?”
“不關曼佳的事?!鼻啬烈稗D過了頭,不再看我。
“那就是爸媽了?”我整個人完全失去了力氣,我垮了下來,“哥,我之前就說過,父母是父母的事。他們本就沒和我們在一起多久。為什么我們就不能相依相伴下去呢?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啊,一直都是我們兩個人啊。你為什么要離開我呀?”
我本來想沖上去邊捶他邊哭訴,可我沒有。因為我的雙腿已經失去了前行的能力,只能一屁股蹲下,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繼續(xù)哭起來。
我就那么哭著,歇斯底里。完全把秦牧野丟在一旁。可我就這么哭著,他也沒有任何的語言或動作。直到過了好久,他冷冷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了下來。
“對不起。小妮兒?!?p> 我抬起頭,透過婆娑的淚眼,我看到的還是那張我魂牽夢縈的臉,依舊是那么的熟悉。對他我永遠那么敏感,因為這份熟悉和敏感,我明白了,他已經決定了而且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因為他堅毅的眼神已經告訴我,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也因此做好了準備。
“你已經決定了。對吧?”我問,語氣平靜地讓我都覺得不是我問出來的。
“是?!鼻啬烈盎卮鹬?,依舊面無表情。
這一刻,我終是大徹大悟了,他還是沒有被我捂化,他還是我行我素的冰山。我的一腔真心以及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在他眼里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玩意兒。
他就是他,只會忠于他自己,該舍棄我時就得舍棄,果斷決絕。
“好!既然你決定了,我尊重?!蔽沂掌鹆搜蹨I,直直的看著他,眼睛里傳達的情緒,我想應該比較復雜,有愛有不舍也有恨,“我的手你放下了,就不會再被你牽了。祝你此生一切順遂。永不見?!?p> 語罷,我轉身,一步一步地逃回我家。
進了家門,我靠在了門上,整個人順著大門縮到了地上。再之后,我就坐在地上,靠著我家大門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失去全身的力氣,趴在地上沉沉的睡去。
從那時開始,我的世界變成了讓人提不起勁的灰色。
行尸走肉般的我會跟著同學們的腳步前行。如果大家是去上課,我會跟著他們來到課堂。只是我只會在課堂上發(fā)呆,所有的世界是精確地與我隔離開來。
我也會跟著大家的腳步去食堂,但我很會破壞氣氛,大家大快朵頤的時候,我只會盯著他們手上的肉,默默流淚……
我也會跟著大家的腳步去圖書館,但我只會坐在圖書館的中心花園里,裝雕塑然后望著天空發(fā)呆。
然而身邊的朋友總會有空檔的時候,沒她們看著,我總會不自地在學校里四周飄蕩。
四周全是秦牧野的影子,課堂上、自習室里、圖書館里、操場上……
怎么哪哪都有他。
那些有的沒的的幻象時不時就飄蕩到我眼前。
有時候是他從球場下來,滿頭大汗地向我微笑。
有的時候是他從實驗室里出來,全身疲憊只想靠在我身上。
有時候又變成了圖書館里面,他幫我把手機調成靜音,然后揉揉我的頭發(fā)……
我根本就不敢回家,家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布滿了他的痕跡,我只要一回去就感覺全身都會炸裂一樣。
每次回去換衣服,我都會一個人在球筐下呆呆地站到半夜,或者趴在我家的鋼琴上面睡到眼淚流干。
靠在我家客廳的窗簾下看著客廳中間的茶幾,也會坐在我房間的寫字臺旁反復地摸著那個固定的位置。
直到我的手被散落的鉛筆扎出了血,我才能注意到他的位子,被我的血染臟了。
比起怕疼,我更不想做的就是說話。我終于可以實現(xiàn)連續(xù)兩天恪守沉默是金的原則。
行政樓樓頂?shù)娘L很大,我開始對它格外青睞。從春天我吹到暑假,從暑假我又吹到了秋天。我總會呆呆的坐在圍墻上面,俯瞰整個學校的風景。時不時我咬咬自己的指甲,也因此我會時不時將自己的手指頭咬出深深的齒痕,或者直接咬破……
鮮血隨著指縫流出來,一滴一滴的,是那么的紅,那么的耀眼。冬日懶懶的夕陽投射下的微光,透過血滴,刺入我的眼中。
這紅真美,讓我目眩神迷。
一抹凄涼的笑容爬上我的臉頰,我感覺眼前一黑,腳下一滑,身體向前一傾……
“啊!”
我猛地坐了起來,一股一股的冷汗從頭頂滑落下來。
我頻繁地做著深呼吸,好不容易,我平復了本已波濤洶涌的情緒。
我低下頭,迅速地檢查了下自己。
全須全眼!沒毛??!
慶幸的是,剛剛只是一場噩夢。
也許是譚心瑤的消息刺激了我。那段本已塵封多年的往事,又鬼使神差地從記憶的最深處被翻找出來。
攪得我心神不寧。
我下了床,拉開窗簾,蜷成一團,孤獨地靠著身旁的落地窗。
眼淚隨著胳膊的幅度,肆意地向地面撞擊而去。
那種接近死亡的恐懼,再一次成功的帶動了我全部的情緒。而身體也隨之不停地抖動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我一邊流淚一邊顫顫巍巍地安慰著自己,“那段最恐怖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我已經熬過去了。一切都好了。”
在一聲又一聲“沒事了”的自言自語中,我逐漸恢復了冷靜。
是的!我好了!我也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毫無意義的危險中了。
窗外,萬家燈火還剩下不到一成。而漫天的繁星,閃動著寂寥的寒光。這微光雖然寒冷,但也有它獨到的魅力。
至少,在此刻,還有這一縷微光陪伴著我,驅趕著我的孤獨。
是的。這個世界太美,要進入我內心的東西太多,我為什么非得深陷過往痛苦的泥潭中呢?
看來還是太閑了。
“怎么著???”思及此,一絲嘲笑爬上我的臉頰,我墊著自己的腦袋,“要不再多跑幾個客戶,多整幾套方案,多搞點錢吧?”
想通了后,我起身走回溫暖的大床。
洗洗睡吧。
明天還有個能賺錢的大客戶等著我去開發(f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