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在黑色汪洋的另一邊
祁越在檢查自己身上的那個紋身,那只黑色大鳥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胳膊上,變成了一個紋身。他重新用那寫著血字的繃帶把它重新纏了起來。
磊哥走到祁越的身邊,抓住祁越的肩膀,一把把他狠狠的拉了過來,祁越迷茫的看著他。
“你剛剛在做什么?你差點害死我們!”
磊哥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他目露兇光地看著祁越。
“我錯了,我剛才不應該想著去檢查燈泡的,以后我看到壞了的燈泡會盡量忍住不去檢查的?!?p> 祁越飛快地向著磊哥認錯。
“?”
磊哥的拳頭狠狠地捏了一下,然后又緩緩地松開了。
“再有類似的情況,你必須聽我的指令,否則你現(xiàn)在就回到……回到?!?p> 磊哥說著說著突然頓住了,他覺得他們幾個人應該回到什么地方去,但是究竟是回去什么地方呢?他忽然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里過來這家醫(yī)院的了。
“各位,你們快仔細聽。”
祁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怎么了?”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剛才的問題,便條件反射般的又問出了口。
“周圍很安靜啊?!?p> 張姐疑惑地聽了一下。
周圍靜悄悄的,什么聲音都沒有傳來,沒有風聲,沒有任何聲音,除了在場幾人腳底與地面摩擦產(chǎn)生的輕輕的沙沙聲。
“很安靜,好像少了什么東西……”
小何也側(cè)耳傾聽了一陣子,隨后遲疑地說。
“但是我又想不起來少了什么……”
這句話仿佛提醒了小范,她努力地回想著,但是越是回想,她的思緒越是像陷入了就一片泥潭之中,被看不見的東西抓住,動彈不得。
她努力的在泥沼之中掙扎著,似乎抓住了什么東西,像是在一片黑暗之中忽然破開的一束光。
她抓住了那個感覺。
“是聲音?!?p> “我的哭聲,沒有了?!?p> 祁越和小范的聲音同時響起,祁越聽到小范的答案,還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像在考驗眾人一樣。
在場的幾人全部都沉默了一下。
“我們什么時候被影響了!所有人,立刻開始精神校準流程。小范,嘗試一下能帶我們回去嗎?!”
祁越在第七局的工作流程里面看到過這個精神校準流程,好像是為了在遭受混沌體污染的時候錨定自己的精神,防止被污染成怪物。
“所有人,立刻開始回想自己的名字,匯報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卮鹞业膯栴},人類有幾只眼睛,幾只手指?天上應該有什么東西?什么東西是紅色的?殺死人類是不是合理的行為?……”
磊哥不斷的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問題,這是一種在沒有儀器輔助情況下的自檢式精神校準流程,可以分辨一些潛伏的比較淺的污染。
“沒有問題?!?p> 所有人的精神校準在其他方面都沒有問題,除了他們?nèi)疾挥浀盟麄兪侨绾蝸淼竭@個奇怪的醫(yī)院,仿佛他們本來就應該在這里。
磊哥的神情愈發(fā)的凝重了,他知道,他們這次所面對的混沌體可能超乎了他們的想象。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還沒能見到這個混沌體的本體,甚至連可能存在的游戲任務都沒有觸發(fā)。
“小范!怎么樣了!”
“我在試……”
小范的眼角有兩行血淚開始流出,祁越聽到有輕輕地哭聲逐漸地開始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這些聲音慢慢地變成了尖銳的慟哭聲,令人雞皮疙瘩不住地涌起。
似乎是這樣的行為激怒了身處的醫(yī)院一樣,在小范進行嘗試的過程中,醫(yī)院潔白無瑕的墻壁上開始有黑色的像是攀爬蔓延的血管一樣的紋路開始慢慢地浮現(xiàn),開始侵占著周遭的白色。空氣中那彌漫著的消毒水的味道變得更加的刺鼻。
身旁的幾人立馬進入了戒備狀態(tài),警惕地盯著周圍反常的環(huán)境。
“小范!能快點嗎?!”
磊哥看著身旁不斷蔓延的黑色血管,它們就像是一條條舞動著的黑色觸手,向著被圍困在正中心的五人攀附而來,似要阻攔幾人嘗試離開的行為。
“我知道!別催!”
小范的聲音在眾人的耳邊響起,她原本動聽的聲音此時好像在尖利的哭嘯,刮過在場幾人的耳膜,顯得刺耳而又可怖。
“這是正常的么?”
祁越雙手緊緊地捂著耳朵,盡管這么做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因為哭聲是直接從他的腦海里響起的,這是一種混沌力量,只是單純的從物理層面把耳朵堵上顯然沒法隔絕這種力量。
祁越也可以解放自己的繃帶,讓捂耳女鬼來隔絕這哭聲。但是這么做就是和小范進行混沌力量的對抗了,可能會導致整隊人被留下來,鑒于不久之前他差點把因為一個……
他記不清是什么了,反正是一個什么東西禍害到所有人,短時間內(nèi)不適合再做第二次,否則真有可能被磊哥踢出隊伍。
“平常不這樣的,她在和周圍的環(huán)境對抗!”
小何看上去也很痛苦,但還是出聲給祁越解釋了一下。
小范的雙眼已經(jīng)被不斷涌出的鮮血模糊了視線,她雙眼的出血量大的驚人,這已經(jīng)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得了的程度了。
她的嘴里不斷發(fā)出著痛苦的呻吟聲,十指死死地摳住了自己的掌心,將指甲嵌了進去。
“終止她的對抗!做好備戰(zhàn)準備!”
磊哥下達了自己的命令,身體的肌肉不斷的膨脹,變形,隆起。而一旁的張玉也將她的白骨大劍舉了起來,面向著不斷奔襲涌動而來的黑色血管。
“我可以,就差一點了??!”
小范大聲的叫喊著,她的聲音時而嘶啞時而尖利,共同的特點是都蔓延著痛苦。
“……堅守!爭取時間!”
磊哥第一時間選擇相信自己的隊員,改變了作戰(zhàn)的方針。
磊哥身上發(fā)生異變的巨大肌體和張姐的白骨巨劍在面對依附于墻壁和地面的攻擊明顯力不從心。
他們產(chǎn)生的破壞只能夠破壞墻壁,那些黑色的血絲在下一秒就會重新覆蓋起留下的坑洞,嘗試爬上幾個人的身體。
小何在嘗試召喚出一些絲線,在黑血絲嘗試爬上眾人的身體的時間快速的斬斷它們。但是斬斷的速度遠遠趕不上血絲爬上幾人身體的速度。
祁越的身體上也被覆蓋了一些黑色的血絲,當它們爬上自己的身體的時間,一股寒意從心底傳來。
它們在他的心底釋放著一種信號:恐懼。
不過他好像對這種恐懼的情緒沒產(chǎn)生什么反應,皺著眉頭嘖了一聲:“這也太不禮貌了吧?!?p> 許多沾染著干涸血跡的繃帶從他的身體里冒出來,像是舞動的觸手,在幾人身邊畫了一個大圈。接觸到繃帶的血絲像是進入了慢動作,被暫時壓制在了繃帶的圈外。
一只黑色的像是烏鴉或者蝙蝠的大鳥從他的胳膊里鉆了出來,在空中扇著翅膀盤旋,發(fā)出一些聒噪的叫聲。
繃帶拖延了血絲一會,很快后面層層疊疊的筋脈像是潮水一樣再次翻涌上來,很快就有承受不住的繃帶開始斷開,原本被放緩的黑潮再次沖了進來。
祁越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大部分的繃帶此時還在壓制捂耳女鬼,只靠部分力量對付這股黑潮果然還是有些托大了。
在他準備解放剩下的那些力量時,張姐一個跨步上前,將那把白骨大劍插進了涌入的黑潮之中。
祁越看到她的全身都在發(fā)抖,是黑潮帶來的恐懼情緒在她的身體里發(fā)酵,但是她依舊成功邁出了那一步。
“斬!”
她大喊一聲。
隨著她的聲音,周圍的地面像是被一把看不見的巨刃犁了一圈。崩碎的磚塊和揚起的塵土瞬間遮蔽了祁越的視線。
一刀圓形的斬痕將周圍的血絲斬斷開來,而那些被斬斷的血絲也停止了移動,仿佛失去了生機。
“哇,厲害啊?!?p> 祁越看到張玉卓有成效的進攻,雙眼發(fā)光,發(fā)出了贊嘆的聲音,忍不住轉(zhuǎn)過身來稱贊她一句。
這時他注意到張玉的胸口有一刀深深的刀口,就仿佛她剛才是用自己的那把白骨大劍斬擊了自己一樣。
“你沒事吧!”
祁越俯下身去,露出了關切的表情。
“詛咒的代價?!?p> 張玉言簡意賅的說,隨后拔出自己的大刀,準備再次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不好好處理傷口,小問題會拖成大問題的?!?p> 祁越嚴肅地說。
“我們還沒有脫離危險!”
磊哥拍了祁越一下,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還沒好嗎,小范姐?”
小何抽空問了一句。
“就要……成功了……”
小范的樣子看起來極其可怖,肆意橫流的鮮血已經(jīng)染紅了她的全身。
她的努力也確實起到了成效,周圍的醫(yī)院開始不斷地崩解,像是要碎裂開來的樣子。
輕柔的海風拂過五人的臉頰,船只破開海浪前行的聲音蓋過了所有的聲音。周圍密密麻麻的血絲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黑色的汪洋。
此時,連剛才一直環(huán)繞在幾人耳邊的尖銳的哭聲也聽不到了。
“那是什么……”
小何的聲音傳來,飽含著不可置信。
在眾人視線的盡頭,黑色汪洋的那一邊,一艘巨大無比的黑色桅桿帆船正高高揚起它的風帆,向著幾人的方向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