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另一種可能
趙璇靠在墻上,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個案子很有意思,我會想辦法抽出人手調(diào)查一下,但你最好別指望我們能查出什么東西?!?p> “嗯,最好能查到江都城里誰曾花大價錢請別人抄書,搜查的重點應(yīng)該落在那些有錢的書香門第中?!?p> “我知道,前提是能騰出人手。”
周實點點頭,繼續(xù)說:“關(guān)于怡春苑詐尸案,我還沒有找到線索?!?p> “我們也沒有,真是棘手啊?!壁w璇嘆了口氣,說,“哪怕不是線索,給我們點思路也好啊……”
莫老說,趕尸不屬于陰門,而是屬于蠱門,但周實還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趙璇。
如果讓她知道詐尸案不是陰門中人所為,那周實這個線人的重要性就會大幅下降。
趙璇見他半天不說話,開口問道:“你和怡春苑關(guān)系怎么樣?”
“呃……”
好犀利的問題……
“我和怡春苑的東家算是認識,談不上有什么關(guān)系。怎么了?”
“沒什么。雖然那兩只狐貍沒有作惡的意思,但它們畢竟是妖物,我想多安排些人防著它們?!?p> 周實心領(lǐng)神會,說:“但當竭力?!?p> 但他心里想的是:“看來趙璇已經(jīng)猜到胡老太會讓我?guī)兔Υ蛱焦俑膭屿o……”
“嗯。那就沒別的事了?!壁w璇起身,一只手搭在門簾上,“如果你有線索,還是按這個暗號聯(lián)系我們,由何守信來和你接頭?!?p> 周實把兩人送出門去,目送他們走遠。
“掌柜的,這兩位是?”
“哦,熟人……小四?你回來了?”
劉小四被曬得發(fā)紅的臉上凈使笑意,他說:“回來了!掌柜的,今天的生意比昨天還好,我們一到碼頭,就有上百人圍上來,兩擔子飯菜立馬就被搶光了!”
“……他們付錢了對吧?”
“當然!”
站在柜臺后的阿貴也笑著說:“明天再多做一些吧,我們很快就能把欠錢還上了?!?p> 周實心里自然高興,但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這只是個開頭,來,把賬給我看看……”
他翻開賬本,把阿貴收來的錢細細清算,然后對照著豐德樓的欠款計算了一下,說:
“二十天。按照今天這個營業(yè)量,二十天后我們就能還清上個月的欠款,還有你們的工錢。錢掌柜走了?”
“哦,我們回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錢掌柜離開……說來他把二東家打得夠嗆啊?!卑①F回答說。
“二東家人呢?”
“我們扶他回后院了,在東家的房間里躺著呢。”
周實冷笑一聲,帶著賬本走進后院,在主房上敲了兩下,才推門進去。
朱本善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嘴里哼哼著,看來好像動一動都會疼。
周實在床邊坐下,“體貼”地問道:“二東家,您傷得怎么樣?疼不疼?。俊?p> “那個姓錢的,竟然敢把我當活豬打!看我回頭不帶人拆了他的懷月樓——哎呦——”
按說錢德安雖然年邁,但壯得出奇,哪怕是用雞毛撣子也夠打殘朱本善了。但是他不知使了什么技巧,把朱本善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卻硬是沒有一道致命傷。
“二東家,二東家,您先冷靜冷靜。那懷月樓家大業(yè)大,人丁興旺,我們哪惹得起人家啊!”
“胡說!我們豐德樓也是江都四大名樓之一,我憑什么要怕他!”
周實擺出一副苦臉,把賬本遞給他,說:“東家,您看看這個吧,咱們豐德樓馬上就要沒啦!”
朱本善把賬本拿來,翻了兩頁,看看賬本又看看周實,眼睛瞪得像湯圓一樣大。
“這……怎么欠了這么多?”
“唉,您知道錢掌柜為什么找您去嗎?”
朱本善一皺眉,對啊,以前自己怎么花天酒地不務(wù)正業(yè),這位干爹也沒這么大反應(yīng)啊。
“他要收了咱的豐德樓,跑來找我談價錢。你說我一個掌柜,哪能做得了主?錢掌柜只好撒網(wǎng)去找您,這一通找不知道費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銀子,他能不上火嗎!”
“嘶——他要收了豐德樓?開價多少?”
朱本善的語氣緩和了一些,反正他和大哥本來就想把豐德樓賣了,各奔東西,全然不顧這是他們家兩代人打拼出的祖產(chǎn)。
只要價錢合適,他不介意把這凝聚著父親爺爺畢生心血的豐德樓賣了!
周實知道這敗家子對銀子沒概念,多少錢他都敢賣,所以苦著臉說:
“還出錢?一文沒有!不讓我們倒賠就不錯啦!”
“啊?”
“您看看咱們欠了多少錢,還得虧錢掌柜愿意接盤,不然債主早就告官了!二東家,我們就算舍不得豐德樓,也不能讓您和大東家吃官司??!”
朱本善是個繡花枕頭,白活了二十歲,只知道吃喝嫖賭。現(xiàn)在一聽要吃官司,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完全慌了神。
“這、這怎么辦!”
“二東家,您別急,我估計欠這點錢也不至于挨板子……”周實繼續(xù)嚇唬他,把朱本善嚇唬得六神無主。
豐德樓當真到了要賣了抵債的地步?當然沒有,那都是周實嚇唬他的說辭。
實際上,周實拿給朱本善的賬本上只有他回來救火前的賬,由于他被趕出去的那幾天記得賬太亂,他當時命令趙勤豐換個賬本重新理賬,那記了一半的賬本正好拿來嚇唬朱本善。
錢德安要收豐德樓的事當然也是假的,人家未必樂意料理這堆爛攤子。
周實見朱本善急了,見好就收,放輕了語氣說道:
“二東家,你先別急,豐德樓的伙計都是好樣的,一定能找到辦法。放心,我已經(jīng)把債主勸回去了,他們月底才會來搬東西。”
“搬、搬東西?”
“人家算過了,把豐德樓里的桌子啊,椅子啊,這些東西都搬走,差不多能還上賬?!?p> “啊……”
“唉,您也千萬別怪我,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個外人,按說不應(yīng)該插手豐德樓的事。但您和令尊都那么照顧我,那幫債主又只給我面子,所以我才回來看看。對不住您,我啊,得回鄉(xiāng)下了……”
說罷,周實起身就走,他的手剛碰到門簾,朱本善就出聲了:
“慢著……”
成了!周實轉(zhuǎn)過身來,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二東家,不,朱先生,我在這里太礙眼了,怕是會被別人說閑話,實在不敢久留?!?p> “不不不——哎呦——周實,不,周掌柜,您千萬別這么說。上回是我不懂事,我給您賠罪,賠罪……”
朱本善躺在床上,滑稽地揮舞著右手,嘴里連連說著好話。
真是個草包……周實在心里搖了搖頭,說:
“朱先生,您有意留我,但豐德樓的大伙未必有您這么大度啊,要是有人不待見我……”
“你放心,從此以后,豐德樓的生意就是你說了算!誰要有半句怨言,我就立馬趕他——哎呦,疼啊……”
周實笑了,又安慰了朱本善幾句,這才離開了他的房間。
“呼——搞定一個,還有一個……”
……
從豐德樓出來,何守信跟在趙璇后頭,小聲說:
“趙大人,我看那周實的嘴里水分太大……”
“嗐,誰都有自己的秘密?!壁w璇不以為意,“這回算是小小的敲打,讓他別跟怡春苑的老狐貍走得太近?!?p> “還有那個秀才的事……您當時沒把話說全吧?”
趙璇嘆了口氣,道:“確實。記得七年前的嶺南厲鬼大案嗎?那是一個修煉邪術(shù)的妖人,將自己活生生煉成了厲鬼……
“所以還有一種可能——那個秀才自己就是兇手。整個案子,都是秀才以生命為代價自導(dǎo)自演,給周實下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