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秦愐家中。
家里難得安靜地吃完了一頓年夜飯,秦愐在廚房洗碗,其他人都在客廳休息。
“這至偉沒回來總歸是少了些過年的氛圍,要不是因為某個沒用的東西,生不出個帶棍的還抓不住男人的心。連自己生的賤蹄子也管教不來,拿點錢還要看個小丫頭的臉色?!?p> 趙招娣嗑著瓜子,嘴里咬牙切齒地叫罵著。
“媽,至偉他說了,過幾天會回來看您。還說要給你帶禮物呢!”
“真的?”趙招娣半信半疑,上下打量著她?!澳憧刹灰晌?。要是到時候我家至偉沒回來,有得你受的!”
“媽,我怎么也不會騙你??!”齊麗華笑著靠近,給她捶肩,“這世上除了您和爸之外,我最是希望至偉能夠回來?!?p> 趙招娣勉強相信了她的話,“至偉要回來,那可得好好準(zhǔn)備一下。你明天上集市去,買點至偉愛吃的。還要去趟中藥店,該買什么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
一旁看著電視的秦隆昌這時也開口道,“隨帶買點酒回來。到時候我肯定要和至偉好好喝一杯的。記得買好的,別亂買些便宜貨來糊弄我!”
“好好,一定買好的!爸,你這身子骨不太好,還是少喝點的好?!?p> 這話一出,原本就沒有好臉色的秦隆昌一下子臉就黑了。
“什么叫我身子骨不好?不舍得那錢給我買酒就直說!拐彎抹角,算什么意思?還是說,你看不起我?喝幾口酒就得歸西去!”
“沒有,爸,我不是這個意思。”齊麗華慌忙解釋,看向趙招娣,“媽,當(dāng)時醫(yī)生不是說了要少喝點酒嗎?您不也聽見了,您勸勸爸吧!”
趙招娣見狀,一臉不屑,“我家老頭子高興自己家兒子回來,要喝點酒怎么了?你買就得了,少說話多做事,教多少遍了!還是這樣沒頭沒腦!到底當(dāng)初就不該叫至偉娶你!”
齊麗華這時已經(jīng)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來辯駁了,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地聽著兩人一個接一個地罵著。
“你們夠了!”
坐在最角落的外婆眼里帶著怒氣,瞪著那兩人。
趙招娣回頭一看,嘲諷道:“喲,現(xiàn)在清醒了?還知道護(hù)著你家這賤丫頭!”
見外婆沒有回話,趙招娣站到她面前。
“怎么不說話了?啞巴了?還是說,又傻了?”
面對著趙招娣居高臨下的諷刺,外婆只是瞪著他們,想要罵回去,可嘴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空氣突然傳來一股酸臭的味道,趙招娣連忙捂住鼻子,立馬打量著外婆。
“你現(xiàn)在連自己都管不住,還有空管你那女兒來了?”
說完,推著輪椅,和秦隆昌回了房間。
齊麗華起身過來查看情況,埋怨道:“媽!你怎么又這樣!都幾次?你就不能控制控制嗎?原本我就已經(jīng)在至偉他媽面前已經(jīng)夠招人嫌了,結(jié)果你還總來搗亂!”
說著,轉(zhuǎn)頭要離開。
正好對上了剛從廚房里出來的秦愐。
看見秦愐,齊麗華剛剛埋怨的底氣一下就弱了許多,心虛道,“楠楠,你外婆又那樣了。你處理一下吧,我回房間去了。”
話音剛落,人就趕忙往房間里躲。
秦愐面對著母親這樣的行為無可奈何,深深嘆了一口氣,而后拿了條帶著黃漬的舊抹布過來清理。
剛蹲下,就看見有一滴淚就滴落在外婆手背上。
秦愐見狀一愣,立馬紅了眼眶,此時此刻仿佛有千萬只螞蟻撕咬著心臟,看似不痛不癢,實則已經(jīng)滿是瘡痍。
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布,抬眸看去,原本一向慈祥愛笑的外婆此刻眼中卻浸滿了淚水,像小孩子一樣流著眼淚。
外婆的眼中有委屈和對自己無能的怨恨,而這種神情從未在秦愐面前有過。
從前的外婆是開朗的,是明媚的,是在知道自己患病時也能笑著安慰孫女的人;現(xiàn)在的外婆好像一個易碎品,或許在一剎那間的不經(jīng)意就會打破她所有的屏障。
“愐愐,外婆是不是很沒用?”
“不會,外婆是最好的外婆,怎么會沒用呢?”
秦愐的話帶著些許哽咽和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外婆,怎么樣的話才能安撫外婆的情緒。
“可是……”
說話間,秦愐一把抱住了外婆。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安慰外婆的方法,學(xué)著外婆曾經(jīng)安慰自己的模樣,抱緊了外婆。
輕輕地拍著外婆的后背來安撫她的情緒,突然間瞟到外婆那染了不久的黑發(fā)中又多了許多銀絲。
忍著淚,一字一句地說道:“愐愐的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婆,是世界上最好、最有用的外婆?!?p> 時光帶走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年華,更帶走了一個人的生命和健康。
如果可以,秦愐多希望自己一直沒有長大,依舊活在五歲那年。
那時,齊麗華將她托養(yǎng)在外婆家,秦隆昌夫婦也還沒有搬到雜貨鋪住,而秦至偉還沒有離家出走;那時候在雜貨鋪的日子是沒有紛擾的,是安謐平淡的,有外婆為她扇風(fēng),有陳凜峰在一旁逗她笑。
可惜,那段日子并沒有得到延續(xù),一切總歸還是變得一地雞毛、不得安寧。
除夕夜里,街道車水馬龍,燈光璀璨,小孩子拿著煙花四處玩鬧,大人嗑著瓜子嘮家常,天空不時有煙火點綴人間。
樓下,秦愐正收拾著要關(guān)店,剛要把卷簾門拉下。
拉到一半時,一只大手出現(xiàn)抓住了卷簾門。
看著那手,秦愐依舊面不改色往下拉著門。
不一會,陳凜烽往里面探了探腦袋,臉上帶著些許紅暈,笑著道:“愐愐,松松手唄!”
秦愐微微蹙著眉頭,“喝酒了?”
“愐愐,你放心!我喝得不多,很清醒!”
“來干嘛?”
“愐愐,要不先開門?脖子挺酸的。”
看著秦愐沒什么反應(yīng),陳凜烽便干脆低著身子進(jìn)來。
“到底干嘛?”
“等等,有點暈?!标悇C烽一手撐著柜臺,一手扶著腦袋。
見狀,秦愐放開拉著門的手,上樓沖了杯蜂蜜水。
下來時,卷簾門被拉了上去,店里沒有了陳凜烽的身影。走到門口,側(cè)身向左邊站定,陳凜烽坐在椅子上,偏著頭等著秦愐來。
見她來了,陳凜烽便一整個側(cè)身過來,抬頭望向她,笑道:“你來啦!”
“喝了?!?p> 接過她手中的蜂蜜水,一飲而盡。
“杯子給我吧?!鼻貝疑斐鍪忠颖?,而陳凜烽卻一動不動,垂著腦袋,一言不發(fā)。
“你醉了,回家去吧!”
陳凜烽將杯子放在地上,躥地了一下就站起來,將秦愐按到椅子上坐下。
秦愐抬眼看他,眼眶有些紅,臉上紅暈依舊沒有消退,似是喝醉了。
剛要開口,就見他突然蹲下來。
“阿烽?”
“秦愐……”
秦愐聽見他這時喊自己全名,有些意外,眼神有了些慌張。
只見陳凜烽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向她,“你不要不開心,我不喜歡你不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