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廢太子濯
說起蕭濯,還真是慘。
永德帝剛登基不久,皇后就誕下了嫡長子蕭濯,永德帝大喜,遂封為太子。
在他之前,宮中已有四位皇子,均是妃子所生。因母族地位卑微,行事也極為低調(diào),后宮看起來一派和氣融融。
蕭濯自被封為太子,倒也不負眾人期許,克己律人。
他自小便勤勉刻苦,聰慧異常,早早便通讀各種經(jīng)史子集,一時被朝野上下譽為“天下才有一石,濯卿獨占八斗?!?p> 大燕朝有這樣一位儲君實乃國家之幸,眾臣無不稱贊。有些人甚至已經(jīng)開始期待未來大燕,海晏河清,盛世清明之盛況。
于是在蕭濯十四歲時,朝中有些大臣開始上奏皇帝,以太子之能,可早早入朝協(xié)助皇帝理政歷練。
太子鋒芒大盛,自然使另幾位皇子黯然無光。若說還有能與之抗衡的皇子,就是德妃所生的二皇子。
皇帝破天荒地沒有答應(yīng)朝臣的奏章,卻命二皇子開始上朝議政。
蕭濯不以為意,親奏皇上,如今大燕邊疆不穩(wěn),他愿意替父護疆,以保大燕安寧。
對于兒子的請求,永德帝是滿意的,大手一揮準(zhǔn)了他的請求。
蕭濯于十六歲那年隨軍歷練,不過一年光景,便屢立戰(zhàn)功。
短短四年時間,他一掃北方勁敵,名聲響徹整個大燕王朝,大燕朝百姓無不對太子尊崇有加。
二十歲凱旋而歸之際,皇帝給他賜婚,乃國公府的嫡出小姐沈藍。
誰又能想到一夕之間,風(fēng)云突變,太子蕭濯被廢儲貶庶,流放千里。
沈月晞在心里感嘆一聲,這皇帝明明是拿自己的兒子在練號。
最后恐怕還是能者居之上位。
所以,蕭濯雖然剛一出生不久,便被封為太子,這位置也并非牢不可摧,對于蕭濯更像是在走鋼絲,一個失誤便跌入深淵。
而皇帝的想法,怕是只要培養(yǎng)出一個合格的帝王就算完成任務(wù)。
鐵打的皇帝,流水的儲君。
能在這位帝王眼皮底下謀生存,真是相當(dāng)不易啊。
蕭濯也許還等著皇帝能有所悔悟,可如今都過去半個月了,也不見半點動靜。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一見蕭濯沒有了再次起勢的苗頭,衙役們那惡劣的態(tài)度也不再掩飾。
起初還顧及蕭濯的廢太子身份,每天的餐食并不太差,態(tài)度也算得上客氣。
如今每天只給一個饅頭,還是隨意扔在地上。以蕭濯的身份,哪里會去和那些人一起去爭搶地上的食物。
她是因為病重,已經(jīng)三天沒有吃東西,蕭濯也差不多好幾日不曾進食了。
這么下去,倆人都遲早要玩完。
她還指望著這人帶她逃跑呢,所以蕭濯現(xiàn)在可不能死。
她端起剩下的半碗水,拿著還未來得及吃的饅頭,起身緩步走了過去。
還好憑剛才她躺尸的行為,讓衙役以為她真死了,已經(jīng)把鎖鏈給她撤掉了。
也是因為她是一個弱女子,怕是想跑也跑不了。
沈月晞第一次感覺一個人的氣場可以這么強。剛在遠處瞧著,還不覺得如何,等到了跟前,這人的氣勢陡然一變,渾身透著冷冽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排斥感,一雙銳利的黑眸深處翻涌著冷戾。
是個不好惹的主。
為了活命,她迎著他那冷冽的目光,無視他帶來的壓迫感,一屁股坐在他身旁。
此時,她才能感覺到,這人終究是做了十幾年的太子,那上位者的威嚴(yán)讓人不由得變得恭敬起來。
想想也是,當(dāng)了十幾年的太子,能是一般人嗎?
在心里做足了準(zhǔn)備,她輕咳一聲,試著低聲喚道:“夫君?”
剛才喝了些水,已經(jīng)好了許多,再次開口,喉嚨至少沒有方才那種火燒般的疼痛。
可饒是已經(jīng)放低了聲音,卻半天沒有等到回應(yīng)。
她抬頭看向蕭濯。
狂風(fēng)吹起落在臉側(cè)的墨發(fā),蕭濯仍是一副至若惘然的樣子。
清俊的面容清晰如刀刻,長眉入鬢,鼻梁懸挺,薄唇微抿,寒星般的眸子里隱隱有傲氣深藏,依稀可見曾經(jīng)的意氣。
見她坐在蕭濯身邊,周圍看守蕭濯的官差緊握腰間的佩刀,警惕地看過來。
她心猛然一跳,故作鎮(zhèn)定地拉著蕭濯的衣袖,厚著臉皮勸說:“你已經(jīng)幾天沒有進過食了,多少吃點吧?!?p> 說著,她把饅頭遞到他跟前。
官差見她只是給蕭濯吃東西,便放心地移開了目光。
蕭濯倏然地扭頭看向沈月晞,那銳利的眼眸如冰冷的刀似要把人一劍穿心,如野獸負傷,兇戾陰鷙,對一切靠近的生物保持著本能的警惕,似乎時刻準(zhǔn)備將撲上來的對方撕咬個粉碎。
沈月晞被這含著霜雪般的眸子嚇得一哆嗦,手里的碗差點扔出去。
沒辦法,她以前就是一個整天宅在實驗室的人,和人交往極少,哪里接觸過氣勢這么強的一個人。
她端著碗停在他面前,不知如何是好,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可為了能逃命,她只能硬著頭皮低聲勸說:“你總要想想為了你而死的那些親人。”
他們還等著你給他們報仇,洗刷冤屈。
蕭濯被貶一事,牽連甚廣,首當(dāng)其沖便是太子的母家鎮(zhèn)國公,全府上下皆被拉去砍去了頭,如今這流放之路上,早已經(jīng)看不到鎮(zhèn)國公府的家眷。
更不要說那些投靠他的大臣了。
還有皇后之死。
所以不要做仇者快,親者痛的事。
蕭濯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戾。
見蕭濯終于有了反應(yīng),沈月晞繼續(xù)游說:“想想是誰害你到如此地步,再想想那高高在上的仇人,他們憑什么好好活著?”
所以趕緊振作起來,別消極怠工,起來干活!
蕭濯用力呼吸,似乎想要將自己胸口那種激憤壓下去,雙眼通紅,帶著鐐銬雙手緊握成拳,手上的青筋條條暴起。
沈月晞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見看守他們的衙役已經(jīng)三三兩兩已經(jīng)開始交接,并沒有注意到蕭濯此時的變化。
心下松了一口氣,可不能再繼續(xù)刺激他了。萬一他當(dāng)場發(fā)作,引來官差注意就不好了。
但是再一看蕭濯,發(fā)現(xiàn)他早已恢復(fù)了正常的樣子。
似乎剛才那變化只是她看花了眼。
剛才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見他把碗里的水一口都喝了下去,沈月晞便把饅頭一分為二,又給了他一半。
“趕緊吃,一會還要趕路?!?p> 蕭濯看了她一眼,接過去吃了起來。
很好,剛才的話他聽進去了,看來離成功逃跑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