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莫邪一直悶頭趕路,步伐堅定,眼睛根本就沒往他對青不思所點明的方向看過。
但在那青云階盡頭的書院正門樓三層,此刻卻是有好幾位氣息強(qiáng)大的身影紛紛站立窗邊,向下觀望。
“真是胡鬧!我天袖書院如今也是沒落了,怎么什么人都能來應(yīng)試的?”一位須發(fā)皆白的長眉老人盯著青不思的方向,目光不善。
在所有人最前,一位雙目纏著白綢的儒雅女子卻是含笑搖頭:“大長老未免太過嚴(yán)苛了。
青云階負(fù)責(zé)考核資質(zhì),從無有錯;而我們負(fù)責(zé)考核心性,卻是相當(dāng)主觀了。若是不問緣由,貿(mào)然憑喜惡而判人仙路,怕是與本院立身之命有所違背,也會錯失無數(shù)天驕,”
盲女絲毫不留情面,像是教訓(xùn)小輩一般直言點出大長老的不妥之處。那長眉道人卻也絲毫不惱,只是冷哼一聲表達(dá)不滿,仿佛本應(yīng)如此受教一般。
盲女含笑,抬袖點了點冷莫邪身后嚼舌根的夙國女子道:“后面那幾位明顯是別有用心,心術(shù)不正之人,應(yīng)當(dāng)遣散。
不過我看她們本身資質(zhì)有限,想必本就不需要你我出言勸退。
而那小丫頭在我眼中,卻是性情直爽,心存正道之人。是極適合我天袖書院的?!?p> “白先生……今年這是打算親自收徒了?”大長老毫不掩飾眼中的驚異。
盲女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我乃劍修,專修一道。旁的也是沒什么能教人的。
那小丫頭似乎帶藝入門,已經(jīng)有了修為傳承,我是不合適的。
反倒是拉住她那位黑袍的英氣少女,舉止優(yōu)雅,進(jìn)退有度。即便身邊有人故意搗亂也還能堅定道心一心向前,我倒是有些看好的?!?p> 這話一出,她身旁一個剛過她腰腹的嬌小少女便不滿地蹦跳起來:“老白,你眼瞎我們都知道,但是不是連心也瞎了?那人明顯穿著男裝,不是女子啊。
我院雖廣納賢才,雇請導(dǎo)師并無性別限制,但自打建院以來便只收女弟子的,這不用我教你吧?
哪怕你再是看好那小子,我天袖書院也不可能為了你個人好惡而打破了千百年來的規(guī)矩吧?”
白先生卻是淺笑搖頭:“穿了男裝,便一定得是男子么?小黑啊,怎么說都是百來歲的人了。為人師表,還是要穩(wěn)重些才好。
我觀此人年紀(jì)輕輕便已入道,氣息玄奧綿長,且靈力特征不似南域百宗任何一家。
便是以我等境界,竟連她真身性別都無法一眼看穿。這要么是她修的功法遠(yuǎn)超我等;要么,便是此人資質(zhì)相當(dāng)驚人啊。”
盲女不說,一眾書院高層還未曾從這茫茫人海中注意到冷莫邪??山?jīng)她這一點破,眾人觀察之下方才紛紛皺眉。
唯獨被她稱作小黑的那位嬌小少女氣鼓鼓插著腰,惡狠狠瞪向盲眼儒女。
正當(dāng)這時,她腰間的靈獸袋中突然不受控制,自己鉆出一條長長的毛團(tuán)。
這家伙似乎感受到主人受了欺負(fù),盤卷在少女肩頭,對著白先生兇歷地“嘶哇嗚!嘶哇嗚!”叫嚷起來,嚇了眾人一跳。
小東西長得十分別致,四翅六目三足,身型如蛇。但似乎被主人養(yǎng)得太過肥碩,以至于看上去毛烘烘一坨,老奇怪了,一點都兇歷不起來。
若是冷莫邪在這,定然會相當(dāng)震驚。
黑先生的寵物鳥品種名為酸與,本是一條自帶被動buff,出現(xiàn)之處便會降臨大恐怖的兇獸。
但這黑先生馴養(yǎng)手段了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喂的這條酸與,如今這貨的品階已經(jīng)高到一個不輸白喜兒的恐怖境地,算得上是小世界中獨一無二的靈獸品種了。
酸與叫罷,白先生臉上綢布突然松動脫落。在場眾人一瞬間都看到了白先生的面孔,倒吸冷氣之聲頓時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所見形貌,實在是太過恐怖了!
黑先生連連按撫自己的小胸脯,心臟狂跳不止。她一把捏住酸與的脖子,把那毛條條塞回靈獸袋中。
不得不說,養(yǎng)這東西吧……與人對戰(zhàn)爭斗之時,威力巨大且詭異莫測,讓敵人防無可防。
但平日里這小家伙時不時跑出來鬧騰一下,也夠糟心的。
酸與只要出現(xiàn),便會隨機(jī)帶來大恐怖降臨。對敵之時黑先生還可以主動操控一番,可平時那附帶的被動效果,就完全是敵我不分的。
像這次明明是自己遭了老白欺負(fù),結(jié)果這貨跑出來,被恐怖驚嚇倒的反而是自己。
連帶整個書院一眾高層全都遭了秧,唯獨罪魁禍?zhǔn)装紫壬约簺]事人一樣,從懷中掏出另一塊綢緞,不疾不徐地重新纏在眼上。
一眾人看到了白先生的樣貌,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就有一女子出聲苦笑道:“白先生這一次可是走眼了。正如黑先生所言,此子的確是男兒身無錯的?!?p> “哦?阿莎長老可是認(rèn)得此人?”儒雅的盲女在綢布之下微微挑眉,似是提起了幾分興趣。
出言女子頷首,正是前些日子冷莫邪在陶城所見的美婦人。只是此時回了書院,卻沒有再以帷帽掩面,而是直接露出了風(fēng)情萬種的傾城容顏:
“此人不僅我認(rèn)得,其實還和白先生很有幾分關(guān)系?!?p> “讓我猜猜,他就是你回來時說的那個,救下老白女兒的小神醫(yī)?”黑先生才思敏捷,幾乎不經(jīng)思考便瞬間道出了真相。
“原來如此,”盲女若有所思:“這樣我倒是有必要去見見這孩子,感謝一番了。只是他以男兒身過了山門,還踏上青云階,又是什么意思呢?”
美婦人蒙竹阿莎也是微微皺眉道:“他此前特意問過我天袖書院的招生事宜。我當(dāng)他是為隨行少女打探,便事無巨細(xì)地都說與他聽了。
照理說,無論是天袖書院不收男弟子的事情,還是過山門上青云階便是開始考核的事情,他都是清楚的?!?p> “什么都知道,卻仍舊要走,看來他是另有目的啊……有趣,有趣。”白先生未再回頭,仿佛正面還是背對,對她而言想要觀察都沒有影響一般。
蒙竹阿莎卻是猶豫一番,腦海中回想起初識冷莫邪時,就見他推翻東海上醫(yī)的診斷,大放厥詞,最后居然還讓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一一實現(xiàn);
她想起冷莫邪一手鬼火煉丹的玄奇法門;想起他一步步挖坑算計夙國老人;想起他最終驅(qū)使靈獸吞人時那冷漠的平靜;想起他跟自己有來有回地攻防試探,那一樁樁一幕幕……
美婦人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開口道:“雖然此子于我天袖有恩,但與他打交道,還望先生多留個心眼。
這小子,有點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