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狐貍尾巴
“兮兒,困了?”孫婉容留意到唐兮臉頰上的紅暈,小心翼翼的試探。
唐兮艱難的抬了抬眼皮,無聲的點點頭。
孫婉容眼底閃過抑制不住的興奮,與唐賢昌對視一眼,后者點點頭,她笑著攙扶起唐兮,溫聲細語道:“兮兒堅持一下,母親這就扶你去房間里睡?!?p> 唐兮揉了揉眉心,乖巧的點了點頭,柔若無骨的倚靠在孫婉容身上,在她的攙扶下,朝此次宮宴提前準備好的客房走去。
這里發(fā)生的一切似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將唐兮放倒在床上,孫婉容的神色瞬間冰冷,與外面侍奉的老太監(jiān)交代了一句麻煩了,便匆匆離去。
老太監(jiān)走近掃視了一眼唐兮的情況,確保她已經(jīng)昏迷,退到外間靜靜等候。
不多時,又有一個長相稚嫩的小太監(jiān)扛著一個黑色錦衣、東倒西歪的男人進來,男人低垂著頭,看不清臉。
“動作挺麻利的嘛?”老太監(jiān)捏著嗓子迎上去。
小太監(jiān)靦腆的笑了兩聲,將人扛進里間。
老太監(jiān)掃了一眼那人穿的衣服,與寧遠大將軍今日著裝無異,便放心的點了桌上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特制香”。
門關上的那一刻,唐兮從角落陰影里走出來,眉目清明,她冷冷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毫無動靜的兩個人,走到桌前,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抖落一些粉末在燃燒著的香爐里。
白煙裊裊從香爐里冒出,唐兮屏住呼吸,掃了一眼門外守著的黑色倒影,輕輕打開屋子里另一側的窗戶,翻窗離開。
她拐過走廊,悄無聲息的打開另一間供賓客休憩的房間的門,鉆了進去。
房間沒有點燈,漆黑一片,所以唐兮理所當然的以為里面沒人。
所以當她轉過身,在黑暗中對視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時,她著實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我走錯了?!碧瀑夤麛噢D身,就要推門而出,一柄劍橫在她眼前。
劍身在月華下泛起粼粼波光,是君川行雪劍。
唐兮仰頭,看向劍的主人。
月光極其偏愛他的左半張臉,照得眉眼如濃墨山水畫,是謙謙君子,陌上其華;而以高挺的鼻梁分割下的另一半臉,隱藏在暗夜里,涼薄而又倨傲。
“大將軍何意?”唐兮沉下聲音。
“唐小姐方才在席間醉得那般厲害,現(xiàn)在怎么如此清醒?”他盯著她,眸色墨染一般。
唐兮不冷不熱的回道:“與大將軍何關?”
“嗯……是沒有多大關系,”簡遲瑾微微俯身,視線與唐兮齊平,盯著眼前這雙清凌凌的眼睛,繼續(xù)道:“昨日我回上京城,路上遇到個膽大包天的小殺手,搶了我的東西,我找了一天,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p> 唐兮盯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謹慎的后退幾步拉開距離,面色無常,“沒找到便去找,以寧遠大將軍的能力找一個小殺手不在話下。小女子還有事,恕不奉陪。”
望著她迫不及待要離開的模樣,簡遲瑾輕輕笑了,然而不過轉瞬笑意就冷了下來。
唐兮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暗叫不妙。
下一瞬,一雙修長的手握住她纖細的脖頸,天旋地轉間,她被重重的摔在門上,身后是無邊的暗夜,時有打著燈籠的宮人經(jīng)過,她不敢大叫,眼前的男人抵著她,帶有薄繭的手緩慢的摩擦著她嬌嫩白皙的脖子,他居高臨下,身上的氣息霸道專橫。
“我是賢昌伯爵府的嫡女,今日我若出事,我父親是不會放過你的?!?p> “我看未必,”簡遲瑾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沿著她凹凸有致的腰線滑下去,目光里是洞察人心的犀利,“今日他不是就謀劃把你送到我床上嗎?”
唐兮眼底閃過一抹震驚,她知道唐賢昌準備在今日宮宴把她送出去,卻沒想到居然是送給簡遲瑾!
簡遲瑾什么人?十五歲子承父業(yè)披掛上陣,金戈鐵馬馳騁北境萬里山河,鐵血無情,說一不二,這樣的人,怎么會因為一個女人甘愿受牽制。
她都能想到,唐賢昌這個官場老油條又豈會想不到。與其說利用她把簡遲瑾拉進太子陣營,倒不如說是利用她斷絕簡遲瑾加入三皇子黨的可能。
今日事后,不論簡遲瑾是否為太子所用,三皇子都會對他有戒心,也必不會把他拉入自己陣營。
對太子黨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可對她這個女兒呢,日后只能一個人承擔寧遠大將軍所有的怪罪與憤怒。
她的好父親真是為了她煞費苦心。
“不要走神。”簡遲瑾不滿的捏住她的下巴,置于唐兮腰上的手收緊。
小丫頭的腰可真細,感覺輕輕一折就會斷了。
唐兮腰間一陣顫栗,反射性的扭腰躲避他熾熱的手,卻被他輕易的捉住,再次覆上,摸索。
“寧遠大將軍為何非要和我一介小女子過不去!”唐兮仰頭質問,濕漉漉的眼眸惹人憐愛,兩手用力推他,卻紋絲不動。
簡遲瑾瞇了瞇眼,都到這般境地了,小丫頭狐貍尾巴還藏的這么嚴實,不過現(xiàn)在他倒要看看她還能藏多久,置于她腰間摸索的指尖落在某處,他面色平靜,毫不猶豫的用力按下。
唐兮臉上血色一瞬間消失殆盡,雙手緊緊扯住簡遲瑾的衣袖,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這混蛋故意按在她剛包扎好的傷口上。
簡遲瑾托住她,免得她滑落,垂眸欣賞她強裝鎮(zhèn)定一聲不吭,小丫頭骨頭硬的很啊,他倒要看看還能硬到何時,手指又滑到記憶中的另一處傷口,按了下去。
痛。
傷口被生生撕裂。
混蛋?。?p> 唐兮握緊拳頭,低下頭隱藏起眼里的殺意,不能打他不能打他,現(xiàn)在還不能暴露身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簡遲瑾注意到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強迫性的抬起她的臉,便看到她咬著自己的唇,幾顆血珠滯留在毫無血色的唇上。
他蹙了蹙眉,捏緊她的下巴,無視她要殺人的眼神,撬開她的牙齒,將手指卡在她的齒間,讓她要不到自己的嘴唇,唐兮蹙眉,口齒不清道:“簡遲瑾……啊!”
趁著她說話的間隙,簡遲瑾的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戳到她后腰那處傷口。
嘴巴里叼著東西,唐兮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凄慘的叫出來,再看罪魁禍首笑得幸災樂禍,她發(fā)泄般狠狠咬住他的指頭。
恨不得咬斷。
口腔內瞬間彌漫出一股血腥味。
簡遲瑾連眉毛都沒皺一下,另一只手用力捏住她的臉頰,迫使她張開嘴,取出手指,慢條斯理的從懷里拿出一條白凈的手帕,將指腹血跡擦拭干凈。
門外來回穿梭的人影多了起來,嘈雜的交談聲也越來越清晰,唐兮知道有一堆人浩浩蕩蕩的朝這邊走來。
簡遲瑾如今是圣上眼前的紅人,恩寵十足,難保圣上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保萬無一失,這等酒后亂性之事只能擺在眾目睽睽之下。
設局的這些人殊不知自己是在給自己挖坑。
簡遲瑾不知何時又坐回陰影中,整個身體籠罩在黑暗里,像只蟄伏的雄獅。
長時間待在這里,唐兮的眼睛已經(jīng)適應黑暗,可以看清他的輪廓。
他端坐在寬大的圈椅上,身姿挺拔,右臂松松垮垮的搭在椅臂上,食指上一枚白玉扳指泛著瑩白的光,是除了他雙眸唯一的亮光。
他似乎還在端詳她,濃墨重彩的眸鎖定在她身上,像是嗜血雄獅盯上獵物一般。
唐兮同樣一眨不眨的瞪著他,牙齒磨得咯咯作響,在簡遲瑾看來與一只張牙舞爪的野貓兒無異。
“唐小姐不坐會兒嗎?站著怪累的,畢竟帶著一身傷。”簡遲瑾的話意味深長。
混蛋!唐兮越想越氣。
他就是故意的。
他一開始便知道昨日那個殺手是她,還非得逼她自己承認。
更可恨的是,她昨天拿走的信筒里所裝信件是偽造的,真的信件昨日一早就到了宮里,他只是一個迷惑人的幌子,卻害得她被閣里懲罰。
現(xiàn)如今他居然還敢在這兒興師問罪!
唐兮一腳把腳邊的花瓶踹在簡遲瑾臉上。
圓滾滾的花瓶在空中轉了一個圈,被簡遲瑾單手接住,然后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姆旁诘厣稀?p> “唐姑娘。”簡遲瑾面色不虞。
唐兮也沒奢望真能砸中他,悠哉悠哉的走向角落的椅子,整理好裙擺,端莊淑女的坐下。
仿若方才砸瓶子的人不是她,簡遲瑾喊的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