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君臣之搏
伍衡回到府上，見到雍里子正在和燕君同坐。
如今的間諜網(wǎng)中，雍里子已經(jīng)成了二把手，整個天下大部分的消息秘聞資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而間諜網(wǎng)的老大，正是昌平君的親信，謀士燕，他有個正式的官職——長史，可以入宮面見秦王。
秦國的間諜網(wǎng)，名義上他是最高長官。可因為他效力的人是楚國血脈，而間諜網(wǎng)中的人舊有勢力，卻是地地道道的秦人，尤其是一些高級間諜，他們從內(nèi)心深處不愿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當秦王成年之后，所有人更是都心向秦王。
雍里子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后，就很自然的成了間諜網(wǎng)上下的實權(quán)領(lǐng)袖。
如今的間諜網(wǎng)，國中上上下下的風吹草動，雍里子都一清二楚。
而長史燕也不是吃素的，他深知雍里子在間諜網(wǎng)中一呼百應(yīng)，他這個長史，只是有名無實。
所以燕從來不敢怠慢雍里子，只是想著從別處摸到他的軟肋。
可是許多年過去，他竟然連雍里子的真實姓名是什么都查不出。
好像他是從石頭縫隙里憑空蹦出來的。
今日匯報的消息中，無非都是一些各國國內(nèi)的政治狀況。
燕得到了情報，要親自整理語言，然后寫好奏章，秘密上奏給秦王。
伍衡來的不巧，他過來時兩人正在整合情報。
等了一個時辰，燕才離開。
方才門是大開著的，可是伍衡一進來，他立刻把門給關(guān)了，隨后在房間里點起油燈。
“他可真是個實打?qū)嵉氖咳?，起坐站臥，有板有眼的?！?p> “畢竟是一國長史，有爵有名之臣，自然得相貌堂堂，言辭文雅?！?p> “頭率可知，近日君侯在忙些什么？我進來見到家臣黎在門口舉著白幡，說是要招賢納士，實際上卻是招攬了一幫老漢少子，這些人連字都不認識。我看著有古怪。”
“和太后有關(guān)?！?p> “太后？大王不是押送太后去了故都雍城嗎？”
雍里子坐在座上，靜靜地看著幽暗的房間里點著的那盞油燈，“不知道最近君侯得了誰人的指點，往日里和王后來往密切，一心想著要大王立長公子為儲君。可是最近，君侯主動與王后不再聯(lián)系。這些時日里，君侯只是當著大王的面說是要闔家團聚，大有和大王關(guān)系更近一步之意。他親自在大王面前主動提起這些事情，還說要大王與王后和睦，如此方為秦國之表率?！?p> “可是他身后的楚系勢力，都是為楚國的未來考慮。他安插進來的新人，也都在反向聯(lián)系楚人。昌平君的意圖非常明顯，他想要通過和楚國結(jié)盟，以此來加固他在秦國的地位，同時也保衛(wèi)楚國?！?p> “昌平君想要的太多了。如今秦國歷經(jīng)了百年，早已經(jīng)有了一統(tǒng)天下的實力。他如此阻撓，已經(jīng)成了眾臣的眼中釘肉中刺。正因為他又不肯放棄楚國，所以群臣都不肯心附于他?！?p> 伍衡道：“若是他肯放棄楚國，王也沒有機會?！?p> “說的也是。此次昌平君招攬這些文士，正是為了達到他的目的?！?p> “什么目的？”
“他想要看看群臣之中，誰是不愿意心附于他的，到時候要來一招借刀殺人?！?p> “嫪毐之亂這才剛剛被平息……”
“權(quán)力場上的斗爭，一刻都沒停息過?！?p> “我只是擔心，這么一推阻，要不了多久，我秦國歷代國君的夙愿，又要被推遲了?！?p> “所以，如今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p> 又是政斗……
伍衡聽了這話，一時間心中膽寒，久久不言。
“我聽說，你弄了一封蒙府的請?zhí)?？?p> “這都是東方奚要的?！?p> “在這里沒有什么東方奚，有的只是夜梟子。我看你是和他待久了，性子也變得和他一樣了。平日里的謹慎都丟了?！?p> 雍里子說這話，就像在斥責他的小女兒不肯好好吃飯一樣。
雍里子繼續(xù)道，“他是我們的新牌，國之利器，你不好好培養(yǎng)他，整天陪著他胡搞。很快秦趙之間就要爆發(fā)異常大戰(zhàn)，這是蒙驁將軍的意思，屆時又有人要出使趙國。讓他去跟著執(zhí)行任務(wù)，見見世面，如果做不了，趁早把他踢出去，讓他好好做文士?！?p> “這么快？”
“你問的太多了?！?p> 伍衡沉默，他定然是和東方奚今天說了會話，又被帶偏了。
“他不行，那就要換別人來?！?p> 雍里子一臉嚴肅，這已經(jīng)是死命令了。
“唯，我下去好好安排。”
“你還沒有告訴我，他為什么要這請?zhí)?？他的身份很特殊，難道他不知道嗎？”
“聽說蒙府這次的宴會上，來了一位高人，專門講《易經(jīng)》。東方奚估計只是單純想過去聽聽?！?p> “只許這一次?！?p> “多謝頭率?！?p> “謝什么？”
“給他這個機會啊?！?p> 雍里子想起東方奚那張臉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慢悠悠的道，“我見過不少間人，多是一心為錢的，像這類一心求學的人，還是頭一次見。好好看著他，以后必定能成大器?！?p> ……
三日后，咸陽宮。
暮春時節(jié)，咸陽宮里百花盛開，鳥雀歡叫。
而此刻，章臺宮前卻站著一百名士人。
他們都穿著深衣，整整齊齊的排在章臺宮宮門前。
前幾日，秦王下詔，他要效仿齊威王納諫的事情，廣開言路，改良政治，于是下令大開宮門，讓天下有識之士可入章臺殿前進諫。
此令一下，昌平君自然就知道了嬴政這小子在想什么。
于是叔公和侄子之間的較量就展開了。
第一個前來的士人，是個年紀大的老漢，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寬大的宮室。
一被引入宮殿，接著就見到年輕儒雅的秦王端坐在堂上，四面都是孔武有力的甲胄衛(wèi)士在側(cè)盯著他。
嚇得他毛骨悚然，他便直接伏倒跪在地上，硬著頭皮道，“誠乎天下之人，皆為父母生，父母養(yǎng)。如今大王加冠，一朝得志，卻殺弟遷母，此誠非人君所為。”
“放肆！竟敢妄議寡人之過！”
“大王，人為父母所養(yǎng)，父母年老，就應(yīng)該侍奉，怎么可以隨意處置呢？囚禁生母，世間未有此理？”
嬴政扶額。
“拖出去，砍了?！?p> 此后，有關(guān)于為太后上諫者，相繼不止，秦王皆戮之，陳尸闕下，前后凡誅殺二十七人，尸積成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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