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明年三月
這個東方奚看著是個小白臉，心思卻比狐貍還狡猾。
一個能唱出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人，若無大的胸懷和胸襟，怎么能做到這一點。
嬴政不相信他是個除了律法之外對其他事一竅不通的人。
不過他到底是有心算無心，不知道寡人就是秦王，并且已經(jīng)把他的詩文給拆開看了。
既然他與寡人演戲，那寡人也就陪他做戲，看看葫蘆里到底要賣什么藥。
要想在法律上有所作為，那就得得到官方認證的司馬許可。學室弟子就是現(xiàn)代的司法資格證書。只是古代不比現(xiàn)代，行政和司法沒有分開。要學司法也就是要學行政。
這個身份可遠比秦國地方處理刑法的小秦吏高。有書籍在旁側(cè)，只要會讀書識字，都能照著竹簡司法辦事，這是普通一點的秦吏。
簡單點來說，沒有學室弟子身份的秦吏，基本上一輩子都在斷小案，寫文書，拿一點俸祿，沒有掌握行政權(quán)力的機會，也就是做到頭也就是個長吏，不可能去上升到縣令縣丞這種。但是有了學室弟子的身份，你就可以空降到地方做縣令縣丞。
這就是這一時期秦國的文吏所面臨的難題，上層還是被貴族所把持的，確實給了庶人機會，但也是限定死的。
所謂的舉薦，不過是聽起來雅觀。誰家會舉薦和你沒關(guān)系的人上臺，這個時候要么是利益共同體，要么就是他人的馬前卒。
你想擠進來以秦吏的身份分食，那只有殘羹冷炙給你。不過對于庶人而言，殘羹冷炙也很香了。
而誠如趙高所言，入了學室，半只腳已經(jīng)踏進了朝堂?？墒琴F族們都為了那點利益打的頭破血流的，又怎么會把門檻降低，讓自己進來呢。
秦王是東方奚進學室的唯二機會，這個機會也是代價最小，最簡單的。
嬴政猶疑了一番。讓東方奚入學室，這件事安排起來很簡單，但是容易驚動長信侯。而且寡人也不能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他。
“吏奚，你想要報效的是我們的大王，卻要求我讓你入學室?！?p> “看來這件事讓君侯很為難，既然如此，奚也只好作罷。”
激將——
這個法子對某些假作他人身份的人來說，百試百靈。
“笑話，我堂堂一個君侯，這點小事豈會辦不成?！?p> 話一出口，嬴政便覺得哪里不對勁。
趙高一臉驚訝的看著秦王政，如今這種咸陽城草木皆兵的情況下，帶一個東方奚入學室，這不是給長信侯做文章的機會嗎。
但是話已經(jīng)出口，君無戲言。何況寡人現(xiàn)在還沒有得到東方奚呢，這個時候如果告訴他自己沒這個能力，不知道他以后會去跟著誰混。
“學室作為我秦國專門設(shè)立的律法學習機構(gòu)，就算我要舉薦，那也不能是無用之人?！?p> 東方奚會意，秦王這是要先拿捏他一下，“奚會在云陽好好為吏，向君侯證明的?！?p> “好?！?p> “如果你能做好這個長吏，等時機到了，我一定會親自舉薦你?！?p> “多謝君侯。只是奚不知，日后如何聯(lián)系君侯呢？”
秦王看了看身側(cè)另一名宦侍，他轉(zhuǎn)身回了屋內(nèi)取出一塊青色的雙魚玉佩讓秦王過目。
秦王搖搖頭。
“取那枚最特殊的來?！?p> “唯?！?p> 嬴政相信量東方奚有天大的膽子，也猜不出這是寡人獨有的。
這枚玉佩，乃是玉鏤雕雙龍首佩。
戰(zhàn)國尚武，始廢佩玉之制。
現(xiàn)在能彰顯一個人威風的是劍，如果一個人同時佩戴玉器和劍，玉器必定受損，所以基本上佩戴玉器的人多是文吏。武將不帶著玩意兒，那在秦國，肯定是配劍的要比佩玉的看著更威風。
所以玉佩漸漸成了某種信物。
嬴政把這個東西，交給一個少年，可見他對此人的欣賞。
趙高見了這一幕，從此記住了這個東方奚。
“學室每年三月招納一批新弟子。明年三月，屆時拿著這枚玉佩來咸陽城找一個叫王綰的人，他會帶你來見我。”
“王綰？”
王綰是秦始皇的丞相，曾經(jīng)勸阻他郡國并行制的那位?！肚乇炯o》《秦始皇本紀》是東方奚重點讀過的，里面的重要人物和重要事件，東方奚尚且記得。
“你認識他？”嬴政神色微微有異，但是想到景差很賞識他，那他也是王綰的人，不也還是朕的人嗎？
“聽說過，很耳熟。”
“他在咸陽城，也算是有名?！?p> 這個時候，忽的有人來到院里，像是有大事要稟告。
“吏奚，今天就到這里，你先退下。”
“唯。”
東方奚知道，這種約定一旦落下，那他就一年半載見不到秦王，但是他約定了明年三月，那個時候嫪毐之亂尚未被平息，四月的時候，他才加冠啊。
東方奚出了院落后，迎面卻見到了大夫雍里子。
“見過大夫?！?p> 雍里子微微頷首，隨后又當著眾人的面在廊道里打量了他好一會兒，這才道：“原來你是昨夜那位少年。東方奚，我記住你啦。”
東方奚出了院子，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下半天了，暑氣都消退了。
東方奚剛才還陪著秦王用了午膳，只是他本來還想要去拜見一下秦氏的人，但是天色已晚，這個時候拜見有些不禮貌。
去大獄來回要走不少路，那下午的時間全部浪費了。東方奚想著反正一天都給秦王講哲學混過去了，下半天也自己給自己放假吧，于是他就從城北開始往城西走，這一路上走著積極累，東方奚忽的想著要給自己家里買一匹馬和馬車。
他來到集市上，因為穿著一身玄色深衣，走在路上引來不少人的矚目。
只是他自己想著滿腦子都是秦王政和雍里子的事情，他現(xiàn)在沒有什么能力和后臺，有些事情暫時還玩不起。
但是若他猜的不錯，大獄應(yīng)該就是間諜網(wǎng)的窩點，云陽大獄本來就是個很危敏感的地方，御史程邈，韓非子都是死在這個地方，據(jù)說后來這個地方也囚禁了許多亡國貴族。
而且雍里子說過了以后要訓(xùn)練自己，本來還以為他們把這件事給忘了，以為他現(xiàn)在沒資格像范閑一樣學暗器和用毒，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他們都在忙著護衛(wèi)秦王政。
這么看來，他們的人手很緊，連自己這種菜鳥都給用上了。
只是到了現(xiàn)在，他連最基本的暗號什么的都不懂。難道他們在外做間諜時，也是這么赤條條互相寫秦國文字傳遞信息？
還莫名其妙被停止任務(wù)，可不就是雍里子心虛嗎？
這個間諜網(wǎng)里面貓膩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