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海水不可斗量
嬴政起身離開，眾人都在后面齊呼，“恭送君侯?！?p> 這些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公子正的一舉一動，他是如此的年輕，雖然名義上是個公子，可是這身上的王者氣質(zhì)，根本讓眾人都心生畏懼。
在過往，東方奚是知道有氣場這種東西，平日里也見過大方豪氣的人，但是眼前之人，他所擁有的氣場遠(yuǎn)超出東方奚的想象。
東方奚認(rèn)定，眼前之人十之有八是當(dāng)今秦王。
年齡、相貌、氣場、談吐，都在側(cè)面印證著他的身份。
等到嬴政走了，眾人不約而同地都舒了一口氣。
但是蒙武喘息過后，立刻打起精神來，“我也累了，先走一步?！?p> 他得寸步不離的保護秦王。
“恭送將軍?！?p> 嬴政要回秦氏公府，秦氏兩兄弟沒道理不伴駕，也一同隨著去了。
這些人都走了，這個時候，東方奚才注意到，雍里子他出現(xiàn)在這個場合，而且他今天的穿著，居然是和大夫秦戟一模一樣。
這就說明，他不僅僅是個咸陽亭長。
東方奚低首，裝作不認(rèn)識他。
隨后婢女、侍衛(wèi)都緊緊跟著，魚貫而出，紛紛邁著小碎步撤掉。
一時間，堂中只剩下縣令杜允和大獄長吏景差。杜允送走了眾人，開始飲爵狂飲。
景差心有戚戚，不敢主動說話。
今天這個場合，本來景差是沒資格來的。都是因為秦王政的太傅王綰他提到過長吏景差的名字，所以嬴政才召見他。其意在暗示眾人都良禽擇木而棲。所以今天這場宴會，是秦王坐主，讓景差來赴宴，好讓眾位都好好掂量掂量。
但是景差他現(xiàn)在沒有資格知道秦王政的真實身份，所以只能被蒙在鼓里。
明年是朝臣議定嬴政加冠的日子，這意味著到時候嬴政將要開始處理國中政務(wù)。
所有人都在等。
晚宴表面上歌舞升平，其實不過是嬴政親自來看看云陽縣各方勢力。
云陽雖然小，但是卻能代表很多地方的情況。
在今天這場宴會上，景差的地位最低，而他恰恰代表的是秦王政那一方的勢力——今日一看，確實是最為弱小。
因為嬴政沒有什么實權(quán)，所以他背后的人也做不到縣令、縣尉、縣丞這些位置。
但是今天，景差的表現(xiàn)很差勁。嬴政自然不滿。
反倒是，東方奚的出現(xiàn)，讓眾人都看了一場新鮮的表演，個個都覺得今天這晚宴還算有些值當(dāng)。
東方奚給景差加碼，也就是給秦王長臉。
杜允生的并不高，但是卻有著在場最粗的腰圍，面呈棗紅色。他捻著胡須，瞪著臺下的東方奚。心里揣摩著今晚的事情。
等到喝完酒，心里的火氣消了消。
“吏奚——”
東方奚轉(zhuǎn)過身前去拜見。
“汝今日所獻之曲，慷慨激昂。你讓君侯愉悅，興致高漲，吾當(dāng)賞你。便賜汝白壁一對?！?p> “奚拜謝縣令?！?p> “退下吧?！?p> “唯。”
東方奚出了門，很快兩個宦侍跟了過來，一人給了他一盤金子，一人給了他一對玉璧。
這一天，東方奚被縣令府邸的馬車送回了家。
等到東方奚走后，縣令捻了捻胡須，他看著長吏景差。他有氣，但是沒地兒撒。
“我也累了，今日這晚宴不若就此結(jié)束。”
長吏景差唯恐出了紕漏，所幸公子和縣令都是高興的。
“縣令既然累了，那景差這就告退?！?p> 只是等到他走后，杜允這才摔了酒爵。
“好好的宴會，讓一個東方奚出盡風(fēng)頭。這長吏景差是腦子有坑吧，就算不知道實情，也不敢想著在我的宴會上找個小白臉過來強行出風(fēng)頭。這個混賬！”
一旁的侍從趕忙上前，又倒?jié)M酒，遞上前去，“縣令消消氣，來日方長啊。何況您現(xiàn)在背后有長信侯支持，等到大王走后，捏死景差還不容易?！?p> “你懂什么？云陽大獄不是一般的監(jiān)獄，咸陽城里有許多權(quán)貴都關(guān)注這座監(jiān)獄的動向。他來了云陽大獄做長吏五年的時間，還能拉攏那么多豪強，景差豈是那么好對付的？倒是今天東方奚這個人，他忽的冒出來，還說要讓公子正給秦王代轉(zhuǎn)歌詞，其行徑荒唐可笑，真無知庶民也，沒大沒小。居然還想著討好大王，井底之蛙?！?p> “縣令說的是，他不懂局勢，卻又想著討好獻媚大王，以后有他好受的?！?p> ……
……
……
城中前往城北，七輛馬車并行，周圍都是郎衛(wèi)，持戟護衛(wèi)兩側(cè)。這在云陽城是非常壯觀的景象，所幸是夜間，驚動的人并不多。
四面都是火把，車內(nèi)都點著一盞火燭，透露出螢光。
馬車?yán)?，嬴政手里攥著錦盒，微微閉眼休息。
等到他們到了住所，嬴政回到自己的房室內(nèi)，但他打開錦盒看到這十六個字的時候，他竟然手抖了一下。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p> 趙高正跪坐在嬴政身邊侍奉，當(dāng)嬴政把帛書給他，但他看到這些話時，也不由得心頭一顫，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
“還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好一首歸心歌啊。”
“只是今日這個東方奚，他的身份很可疑啊?！?p> “確實可疑，”嬴政想到他認(rèn)真的樣子，情不自禁笑了出來?！白尮讶私o寡人代轉(zhuǎn)，虧他想的出來?！?p> “要么是幼稚無知，要么就是別有用心?！?p> “高，你怎么看待此人？”
趙高知道嬴政很喜歡這個年輕人，不然也不會要他明日前來拜見。“高以為，此人性情耿直，鄉(xiāng)野鼠輩，不懂天高地厚。今日獻此詩，確實有些文采，可是不知他還有些其他什么本事？”
“鄉(xiāng)野鼠輩，若是鼠輩，能做出這樣好的詩歌來。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這個東方奚，就算他沒有什么才能，寡人也想帶他入宮隨便聽他唱歌表演也好。寡人這些日子在宮里煩悶，沒想到出宮后看了看巴蜀一帶，竟然還不如宮外。還是咸陽好?！?p> “咸陽乃秦國的國都，自然最是富饒?！?p> “明日你親自去接他來見寡人?！?p> “陛下這是要在云陽多滯留了?！?p> 嬴政看著窗外，眼底眼底一片黯淡，“將欲敗之，必先姑之；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就讓長信侯在宮中多快活些時日，這樣他也不會著急回他的封地?！秾O子兵法》中說，圍師必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