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以后,九重天收到消息,梧桐林的王后主動讓出王后位置。蕓晴氣得即刻親自去了梧桐林。鳳靈和鳳凰一臉道貌岸然,卻是說越青自己這些年來無所出,自覺愧疚。蕓晴氣得不行,偷偷跟越青說:“越青,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給你做主。你不要害怕?!?p> 越青抬眼那一刻,蕓晴看出來了,越青就是被逼迫的,可是她卻不敢說:“天后,我真的是自愿的。”
蕓晴氣得不行,對鳳靈說道:“就算王后自動讓賢,這一下從王后變成侍妾也跨度太大,鳳凰,怎么說做個側(cè)妃也可以。“
鳳靈想了想:“好,就聽天后的,王后降為側(cè)妃吧?!?p> 蕓晴心里極為不舒服地回了九重天。
小金龍安慰她:“天地萬物都是因果。你不必要那么難過,畢竟過去的一切,你未曾參與。相信一切都有安排?!笔|晴這才釋懷。那個溫婉的鳳靈變得如此冷漠,綺林看著都有些心酸。她站在鳳凰頂,看著那孤獨寂寞的越青,帶著靈雀往西華殿走去的背影,突然間明白。彼岸花正在回歸的路上,不是鳳靈變了,只是他的嫉妒被彼岸花的妖氣放大了而已。綺林不知該說什么好,一百年了。越青這一百年的王后,算是盡心盡力了。但是生不出新的神裔來,綺林也無可奈何。或許,鳳凰一族終究是要消失在這天地間吧。
越青搬到了西華殿,心里卻踏實了很多。她確認了自己與云翊做過錯事,這種愧疚感讓她也不愿意再面對鳳靈,來到這西華殿,就入了冷宮。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梧桐林的花開了,鳳夏被封為王后,這一切都像太平盛世一般,祥和無比。越青突然間想跳舞,想彈琴,她的舞姿比起鳳夏是差了很多,但是她的笛聲卻是可以震懾四海的。只是她總覺得自己少了個東西一樣,總也想不起來。鳳靈也沒有再去找她,云翊也被小金龍加固了禁止。
太平,祥和,如同現(xiàn)在。魔尊甘作側(cè)妃,大殿下在云海思過。三界之中再無大事,除了昆侖逐漸聚集了無數(shù)妖物,魔界的封印也一動不動。
小金龍卻是越來坐不住了。他時不時會受到母神的召喚,要他守好九重天。小金龍知道,最大的變數(shù)就是越青??墒撬撊绾螏驮角??于是他只好深夜來找鳳靈。
“鳳靈見過天帝?!?p> “今日之事,你不要對外說。”
“天帝有何事?”
“鳳靈,你這些年對越青的觀察,覺得她有沒有什么變化?”
“臣自從她從七十二天回來,就一直懷疑她有什么陰謀。故而各種逼她,可是她也不見生氣,也沒有再召喚過魔界??磥硭纳褡R是真的封印了。這都一百年了。天帝可還要臣做什么?”
小金龍想了想:“如果不是她在覺醒,那昆侖山的妖蠱又是何方神圣?”
鳳靈突然想起:“臣聽母親說過,在去七十二天前,越青好像去過幽冥深處。她還對母親說過,這一次的妖物很難對付?!?p> 小金龍點了點頭:“你現(xiàn)在要想想辦法,能不能解封越青的神識?”
鳳靈又問:“天帝,那云翊呢?”
小金龍想了想:“先不理他了,現(xiàn)在越青忘了他,他又一心想帶走越青,我怕他幫了倒忙。”
“臣知道了。”
可是誰也沒曾想到,那個大妖,就在東海集結(jié)力量。很快他就會出來了??墒侨藗冞€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快樂中。
鳳夏第二個孩子又要出生了。越青看著那個只有她腿長的盈兒還是很喜歡,只是她不敢親近了,畢竟那是王世子。她也很少出門,這十多年,她出去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最開始她幾乎每過幾天就出去梧桐林逛逛。梧桐花開的時候,她還見到剛學(xué)會走路的盈兒,只是未來得及打招呼,盈兒便被丫頭抱走了。從那以后,她就一年出去一次大多趁著下雨天,這樣出去就不會遇見任何人了,她可以安心地欣賞這個世界。偶爾也會是夜里。她也越來越沉默。靈雀有時候可以幾天聽不到她說一句話。整個西華殿,除了她自己的聲音,就像沒人住一樣。越青這十多年來,習(xí)慣也清凈了不少。
這天,一如既往地,起床,換衣服,修煉,然后,沐浴,更衣,撫琴,接下來去睡覺。整個過程,毫無意外。靈雀收了她的琴往外走的時候,竟然看見了鳳靈,她大驚失色,正想跑回去告訴越青。但鳳靈擺了擺手。他自己進去了。越青自己脫了衣服,睡下了。她保持著人間的習(xí)慣把臉朝著墻面,這樣就能睡得很快。鳳靈坐到她床邊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但她以為是靈雀,便也沒出聲。鳳靈接著就開始脫衣服,越青聽著這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些奇怪,但她還是懶得動。直到,鳳靈掀開她的被子,準(zhǔn)備躺下,她才轉(zhuǎn)過身來。許久不見,她還有些陌生,過了一會兒,過去的恐懼又上來了,她趕緊往里面挪了挪:“王上,為何過來了?”
鳳靈不說話,就躺下,示意她也躺下:“這十多年,我聽靈雀說,你過得很簡單,很平靜。”“嗯。挺好?!薄澳憧稍尬??”
越青看也沒看他:“一開始不甘心,然后又害怕,悶著不高興。后來想著,或許你會回心轉(zhuǎn)意,做了側(cè)妃,你至少也不會虧待我。再后來,我就不再計較了。既然見不到,就不想著見了,我可以安心修煉。便逐漸就平靜下來了?!?p> “嗯,我聽靈雀說,有時候你會幾天都不出聲,你在想什么?”
越青淡淡道:“我沒有要說的。”
“那今晚,我是過來聽你說的,你這些年想說的,都說出來吧。”
越青縮進了被子:“我說完了,王上休息吧。”
鳳靈倍感詫異,這個女子真的強大了許多。再怎么忘了自己是誰,這種傲于世人的胸襟還是有的。
鳳靈轉(zhuǎn)過身去看著她:“本王難得過來一次,你真的就這么睡了?”
越青眼都沒睜開:“我養(yǎng)成了習(xí)慣,這個時候就該睡覺了?!?p> 鳳靈真是無語,但是他既然來了,也不會白來,于是湊過去親吻越青:“本王可不是來睡覺的?!?p> 越青十分抗拒,鳳靈握住她的手:“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不要害怕?!?p> 越青這才沒有害怕,啟明星升起,越青就醒來了,沐浴更衣,梳妝打扮,鳳靈才醒過來。伺候鳳靈收拾穿戴好:“王上還要去處理政事,我就不留你了?!?p> 鳳靈卻淡然一笑:“不,我今日不想去理會政事。我就想看看你這一日怎么過來的。想陪著你?!?p> 越青也是淡淡一笑:“王上,我的生活索然無趣?!?p> “那本王也無趣一日?!?p> 越青點頭,便挽了發(fā)髻,開始練劍,她這十幾年的練習(xí),劍法也是精湛了不少。鳳靈有些佩服,果然是守護神,她做個凡人也能與眾不同,方寸之地也困不住她的靈魂。大概是兩個時辰了。越青放下劍,去沐浴更衣,然后練習(xí)書法,跟著就是撫琴。一整天,鳳靈見她說話的時候極少,靈雀似乎也習(xí)慣了這樣伺候著她。又是晚上了。越青照舊按時上床睡覺。鳳靈也正打算繼續(xù)留宿,卻不料鳳夏帶著盈兒過來了。
“王上,盈兒說要你陪著他睡。我實在哄不住,這才打擾了王上?!?p> 越青起身,去開門,行禮:“王后?!?p> 鳳夏看也不想看她:“王上呢?”
鳳靈這才走了出來,他理了理衣服:“盈兒來了嗎?”
盈兒這才走出來:“父王?!?p> 越青看著那個孩子,心里充滿了溫柔,但是又怎樣,那不是她的孩子。盈兒卻對越青格外熱情,隨著鳳靈和鳳夏離開的他突然掙開兩人的手,走到越青面前,遞出了他手里的小鼓:“你真美。這個,我最喜歡的小鼓,從小就陪在我身邊的,送給你吧。以后若是你想見我,拿著它,鳳凰宮沒人敢攔你。”
越青笑了笑,搖頭:“不用了,小世子。我是王側(cè)妃,鳳凰宮的人不會攔我。我想看你,就會去你母親那里的。你先回去休息吧?!?p> 盈兒點頭:“那行,我住在風(fēng)華殿的東邊。你要來找我,別走錯了地方?!?p> “好。”
越青覺得有些安慰,那個小鼓,是她為盈兒做的,這些年,他還留著。不枉自己帶他的那些時日。日子又這么過下去了。不過鳳靈去找越青的頻率似乎又增加了,從十幾年不去,變成了每月都要去一次。越青出門的時候就更少了,一年一次變成了再也不出門了。這樣的生活又持續(xù)了幾年。鳳夏似乎又有了孩子。但是越青卻還是沒有動靜。鳳靈有些奇怪,問鳳凰:“母親,為何越青就是不能生孩子?”
鳳凰嘆了口氣:“我以為幾十年,你已經(jīng)放下了她?!?p> “對不起,兒子做不到?!?p> “兩百年前,母親也是抱著這樣的幻想,才將她帶回了梧桐進,交給了你。卻沒想到,一百多年了,她終究是沒有你的孩子。也許,我們都錯了。”
“可是我記得一萬年的她,還是妖的她,也為天君生過孩子?!?p> “只可惜天君從來都不相信她的孩子是神裔?!?p> 鳳靈嘆了口氣,回了梧桐林。他想了很久,終有一天,越青會離開自己的,而她能留給自己的是什么?一個孩子都留不下來嗎?想到此,有些悲哀的他,竟然想流淚。
那天起,他沒有離開西華殿。越青很奇怪:“你為何不去風(fēng)華殿?”
鳳靈搖頭:“我不想去。我想陪著你?!?p> 越青安慰他:“我挺好的,你不用每天陪著我?!?p> 鳳靈深情地說道:“我想要個孩子,你跟我的孩子?!?p> 越青聽了,心里更難受了:“你知道的,我生不出來?!?p> 鳳靈握緊她的手:“可以的,你聽我的?!?p> 越青不出聲,她也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么感覺??墒橇钊缯痼@的事再一次發(fā)生了,越青嫁給鳳靈的第二百四十八年,懷孕了。
鳳凰大驚失色,她連忙去看了鳳靈:“靈兒,你把你的仙氣度給了她嗎?就為了要一個沒有未來的孩子?”
鳳靈顯然有些虛弱:“沒事,她懷上了不是嗎?”
鳳凰心痛不已:“可是那個孩子是借你的靈氣結(jié)成的靈胎而已,不一定生的下來。就算生的下來,他一生一世都要吸取你的靈力才能活下去。你為何這么傻?”
鳳靈有些難過:“母親,靈兒不孝,讓你操心了。兒子我知道她會離開我的,我卻越來越不愿意放手。那二十多年,我終究是沒有練成鐵石心腸?!?p> 鳳凰忍不住痛哭起來:“為什么,為什么,她每一世就要來招惹我,為什么???”
鳳靈也抱著她哭:“母親,母親,你不要傷心,兒子知道分寸,知道分寸,你不要哭……”母子倆抱頭痛哭。
越青懷上了孩子,卻不是那么開心,她為了哄鳳靈,也只得假裝開心。卻不知道兩個人都是在互相安慰而已。那是三年后了,越青終于要生產(chǎn)了。鳳靈在門外焦急地等待著,想要知道是個什么結(jié)局。因為最壞的結(jié)局就是,這靈胎會吸盡母體能量,變成魔胎。但是他相信這是他誠心求來的,上天不會這么懲罰自己的。綺林畢竟比較理智,她召集了軍隊守著西華殿。這陣勢把鳳夏都嚇到了:“母親,這是為何?”
鳳凰淡淡道:“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保護好孩子跟王上,其他的交給我。”
靈胎與越青互相對抗,誰也不讓誰。這孩子一生就是四五天,最后的結(jié)局就是越青靈力耗盡,靈胎脫離母體變成了魔胎。他第一個攻擊的人,竟然是越青。他要吃掉越青。綺林大驚失色,她曾經(jīng)以為金鳳凰與上古神能生下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強者,可是她沒想到那個強者有可能是魔鬼。就在綺林率兵惡斗魔胎,也在魔胎就要吃掉越青的時候,云翊出現(xiàn)了。他徹底覺醒了,金龍的威力足以吞噬魔胎。
魔胎脫離母體,越青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的封印提前解開了。就在魔胎與云翊大戰(zhàn)的時候,越青醒了過來,她飛至九霄,右手一舉,仙樂歸位,緊接著她左腳一伸,魔鈴歸位。魔尊回來了。魔胎沒來得及囂張,就被越青一腳踢碎了,碎得渣子都看不見。那股靈氣一瞬間回到了鳳靈身體里。鳳靈浣了良久才得以恢復(fù)原狀。踉踉蹌蹌的他跑來看著越青:“青青,辛苦你了。我對不起你?!?p> 越青冷然道:“不怪你。但是我們的夫妻關(guān)系就到此為止吧。”
鳳靈滿眼不舍:“不,不,青青,我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啊?!?p> 越青看了一眼云翊:“我與你的交易是,云瑯桓醒來。如今他醒來了,我跟你的關(guān)系就到此為止了?!?p> 鳳靈卻不放手:“不,青青,我與你三拜九叩,三書六聘,明媒正娶的夫妻,怎么可以說散就散?我不同意,你不能離開我?!?p> 綺林心疼自己的兒子,他這般委曲求全,讓她想起了當(dāng)年太子離去自己的樣子,那個時候她或許想求誰能留住太子,可那個時候,她連跪求的對象都沒有。作為一個母親開了口:“越青,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我知道從一而終的道理。不管你出于何種目的,既然你當(dāng)著三界的眾神,嫁給了我兒,就不能說走就走。這夫妻做不做也不能你一句話就了結(jié)。按照規(guī)矩,我兒未寫休書,姻緣簿上你們就還是一對夫妻?!?p> 越青望了一眼云翊,思忖片刻:“好,我給你時間,等你寫了休書,我立刻就走?!?p> 云翊又不肯了,他想著這一次能與越青相愛相守了呢。于是他拉住要回去的越青:“青青,那我怎么辦?”
越青歉意:“我與你從未有過任何承諾。你自當(dāng)做好上神,守好三界?!?p> 云翊搖頭懇求:“青青,你知道的,我沒有那個心思守好三界,除非你在我身邊?!?p> 越青繞開他:“此刻,無論如何,我與你都不能再有任何越矩行為,畢竟我還是鳳靈的妻子?!?p> 云翊只好讓她跟著鳳靈回去:“好,我去魔界等你。等你回來,一百年,一萬年,這次我一刻不會再離開。”
越青不再回頭,便跟著鳳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