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外鴉雀無聲。
城內(nèi)城外數(shù)十萬人就這么靜靜的看著皇帝殺人。
勛貴們臉色煞白一片。
而倒在血泊中的綦連猛似乎還有氣,嘴皮子哆嗦著,好像在說些什么,只不過他的聲音很快被高儼所掩蓋:
“陛下說了,叛逆當(dāng)誅!”
高儼隨手拿回高緯手中的刀,城門后面立刻有人出來,把已經(jīng)呆若木雞的高緯拉回了城內(nèi)。
接著城門哐當(dāng)一聲,緊緊關(guān)上了。
獨(dú)留高儼一人在城外。
勛貴們此時(shí)已經(jīng)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們怔怔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綦連猛,最荒誕的夢也沒有現(xiàn)實(shí)來的可笑,他們之中主張勤王最賣力的人竟然死在了皇帝的手中??
“老五?!?p> 高儼不理會那些已經(jīng)驚呆了的晉陽勛貴,只把目光投向高貞。
“三…三哥…”
高貞毫無血色的臉蛋,磕磕巴巴的蹦出幾個(gè)字:
“三…三哥…請…請說…”
高儼一邊掏出手絹擦拭著刀上的血漬、一邊對高貞微笑道:
“自縛手腳,來三哥這請降,以后,你還是三哥的好弟弟?!?p> “啊…”
高貞無意識的應(yīng)了一聲,他忍不住側(cè)頭看了一眼鮮于世榮,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外…外祖…怎么辦?”
鮮于世容這會兒也顧不得再教育高貞了,他盯著高儼臉色十分凝重:
“好個(gè)瑯琊王,老夫已經(jīng)把你往高了估,卻未想還是小瞧你了!”
“怎么?”
高儼自顧的擦拭著山河上的血漬,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往刀刃上呵了口氣:
“義陽王還打算負(fù)隅頑抗?”
鮮于世榮冷笑道:
“如果本王說是呢?瑯琊王當(dāng)如何?”
高儼將山河重新送回刀鞘,認(rèn)真的看著鮮于世榮:
“這也不失為一條選擇,畢竟,晉陽你們回不去了,不是嗎??”
連同鮮于世榮在內(nèi)的所有勛貴,在聽見高儼這句話后均是臉色一變,都是成精的人物,知道高儼這是打算吃定他們了!
也有骨頭軟的勛貴,急忙訕笑道:
“有話好好說,您是大行臺,俺聽您的還不成嗎?”
高儼隨即看向那名勛貴,笑吟吟的答道:
“孤不但要罷黜你們身上的王爵,還要削去你們家族的特權(quán),從今往后,你們必須留在鄴城聽孤調(diào)遣,做得到嗎?”
那勛貴啊了一聲,旋即閉口不言。
這么大的事,他不敢答應(yīng)。
因?yàn)橐坏┐饝?yīng)了高儼,往后就真的成為高儼案板上的魚肉了!
而其余勛貴聽說高儼的條件后,也憤怒了起來:
“鮮卑勇士怎能受此侮辱?高儼,你莫要欺人太甚!!”
高儼哈哈大笑,手指向急眼的勛貴們:
“說孤欺人太甚?”
“也不看看爾等身后有多少人!”
“孤一人對你們十萬之眾,怎還好意思說孤欺人太甚?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勛貴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高儼不過只有一人,若是他們?nèi)M(jìn)攻,即便城內(nèi)有數(shù)萬守軍也根本來不及救援他高儼!
想到這里,立時(shí)有勛貴變得蠢蠢欲動(dòng)起來。
高儼將他們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淡淡笑道:
“你們可以賭一賭,就賭是孤先被你們殺死,還是你們帶來這十萬人困死在這鄴城下?!?p> 聽到這句話,剛才那些還頗有想法的勛貴們立刻停止了想下令進(jìn)攻的打算。
因?yàn)楦邇罢f得沒錯(cuò),他們真的會被困死在這里。
已經(jīng)占據(jù)晉陽的斛律恒伽不說,甚至有蘭陵王高肅把守,他們能否順利渡過漳河都是個(gè)問題。
見他們又不敢動(dòng)了,高儼忍不住嗤笑一聲,眼中盡是鄙夷:
“鮮卑勇士不可受辱?”
“笑話!”
“全他娘的是一群蛀蟲??!”
衛(wèi)菩薩正攙扶著悠悠轉(zhuǎn)醒的韓長鸞從地上起來,聽見高儼此話,當(dāng)場怒發(fā)沖冠:
“黃口小兒安敢辱罵老夫?!”
高儼同樣還之以顏色,怒氣甚至比衛(wèi)菩薩還要令人可怖:
“孤罵你又如何?!”
“那些參加宜陽之戰(zhàn)的將士至今還在周國為奴為仆,你們現(xiàn)在跟孤說鮮卑勇士不可受辱?!”
“這不是笑話是什么??”
“你們這些蛀蟲起兵不就是因?yàn)楣麓饝?yīng)周使,與他們交換俘虜么?”
衛(wèi)菩薩心里一顫,他已經(jīng)知道高儼接下來會說什么了!
而同被高儼邀請?jiān)诔穷^觀戰(zhàn)的普六茹堅(jiān)臉色也不大好看。
因?yàn)樗l(fā)現(xiàn)周圍的齊國官員都在怒視著自己,如果不是他弄這么一出,大概齊國也不會亂得像今天這個(gè)樣子…
“孤不忍我齊國兒郎在周人手下受辱,而你們,卻因?yàn)樯岵坏梅艞壞切┮呀?jīng)被你們瓜分的俘虜,嚷嚷著要來鄴城勤王。”
“可你們也看見了…”
高儼指了指地上綦連猛的尸體:
“沒人讓你們擅作主張來勤王,你們現(xiàn)在的行為,與叛黨何異?!”
“拿著一封矯詔,便敢大言不慚的聚眾作亂,我大齊還有國法么?!”
“還有你們!”
這回高儼把矛頭對向了那些普通士兵:
“若是將來有一天你們被周人俘虜,孤想救你們,但有人從中作梗,不讓孤救你們,你們會作何想??”
十萬晉陽卒悄無聲息,只是他們雖然未說話,但從他們的眼中,高儼能夠看到一種兔死狐悲的心理。
高儼繼續(xù)說道:
“你們的袍澤正在周國受盡折磨,孤想救他們,而你們卻在這里給孤以難堪!”
“孤…痛心??!”
高儼甚至還捶打一下自己的左胸,瞧得前排的晉陽卒心肝也跟著顫了一下。
“孤希望你們放下武器…”
高儼聲情并茂的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
“只要你們放下武器,孤既往不咎,你們也就還是我齊國賴之以重的勇士??!”
全場寂寂無聲,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充滿了猶豫。
歷陽王元景安眼中閃爍著莫名的神采,他突然回頭,看向自己所屬的士兵:
“左軍聽命,遵大行臺之令,繳械??!”
唰啦,隸屬元景安麾下的數(shù)萬將士,齊刷刷的放下了武器,單膝跪地朝高儼請罪道:
“請大行臺饒?。 ?p> 高儼贊賞的朝元景安微微頷首致意,隨即又再次把目光對準(zhǔn)高貞:
“老五?”
高貞咬了咬牙,他甚至不敢去看身旁鮮于世榮的目光,直接從馬背上滾落下來,趴在地上道:
“請兄長饒??!”
見此情形,站在城頭的吏部尚書袁聿修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好一個(gè)外御其侮!王上,袁聿修服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