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越說,越是尖酸,就好像刻意要羞辱他們似的。
終于有禁衛(wèi)忍不住了,沖他大叫道:
“老子們也不想落得此下場!可當初瑯琊王也并未令我等闖宮啊??”
高延宗笑了一下,指著那有膽反駁他的禁衛(wèi)道:
“你說得不錯!儼弟那時做事的確有些瞻前顧后…”
一旁看熱鬧的皮子信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可高延宗下一句話又讓皮子信覺得他是個瘋子:
“所以啊,他后悔了!”
“他后悔沒帶你們直接闖進去!”
皮子信聞言,嚇得就是一哆嗦!
連忙拉了一下高延宗的衣衫下擺,這話怎能在這兒大聲說?!
高延宗沒理他,而是繼續(xù)拷問禁衛(wèi)們的心靈:
“那你們呢?你們后悔嗎??”
剛剛情緒還有些激動的禁衛(wèi)們,一下子沉默了起來。
他們互相之間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絲后悔。
若是當初一咬牙,簇擁著瑯琊王入宮,他們也不會落到現(xiàn)在這樣的下場。
以前威風堂堂的京城禁衛(wèi),現(xiàn)在淪落為礦場的苦役!
每日除了掘銅便是挑土。
累死累活一整天,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若是做得慢了,還要被人拿鞭子當畜生一樣抽得死去活來。
好些弟兄因為受不了這份罪,都自盡了。
甚至還有些有家眷的,也跟著他們一起遭這份罪!
高延宗見他們不吭聲,又問道:
“所以你們后悔了是嗎??”
“那若是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你們會選擇與瑯琊王并肩作戰(zhàn)么?!”
禁衛(wèi)們沉默不語,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徒勞無功的幻想。
他們當然愿意,可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
人都死了,對于他們而言,也只能無休止的繼續(xù)遭受這份磨難。
哦,或許不會有磨難了,因為既然朝廷下令讓他們聚集在一起,大概是要一勞永逸的解決掉他們…
“本王最后一次問你們!”
見禁衛(wèi)們默不作聲,高延宗的眼神逐漸陰冷了下來:
“你們愿意嗎?!”
反正都要死了,臨死前說一句痛快話又怎么了?
有禁衛(wèi)在心中如是想著,隨后大聲回應道:
“愿意?。 ?p> 有人帶頭,余下禁衛(wèi)立刻紛紛景從,先后朝高延宗、朝那具冰涼的棺材吶喊:
“愿意追隨瑯琊王??!”
“好??!”
馬車旁的皮子信被這一聲‘好’著實給嚇了一跳!
這分明不是安德王的聲音,反倒是像…
像…
隨即,皮子信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具棺材上!
因為那棺材分明是動了一下!
“咔嚓”一聲!
還未等皮子信反應過來,高儼突然破棺而出!
“瑯…瑯琊…琊王?”
看著眼前這身披王爵冕服的少年,皮子信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艱難的咽著口水。
“真是…瑯琊王??”
高儼朝他微微一笑:
“難得你還認孤?!?p> 高儼伸了個懶腰,頭一次正大光明是站在世人面前,只覺得這宮外的陽光格外刺眼,令他那多日不見日曬的發(fā)梢,微微散發(fā)出一種灰白光澤。
而那些禁衛(wèi)們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說王上已經(jīng)…
“王…王上??”
“王上您還活著???”
“太好了?。 ?p> “王上還活著!太好了!”
“嗚嗚嗚…王上…”
“王上…末將向您請罪啊…”
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高儼,有禁衛(wèi)驚喜大叫,也有禁衛(wèi)失聲痛哭!
高儼居高臨下掃視了眾禁衛(wèi)一眼,抿嘴一笑,語氣雖輕,但卻恍若雷霆:
“孤欲重振朝綱,爾等愿否隨我?!”
禁衛(wèi)們齊齊跪倒在地,這次,他們不再退縮了,因為后退,便是死!
“吾等愿往??!”
“很好!”
高儼負手微笑:
“那就拿起你們的武器,隨孤入宮勤王!!”
禁衛(wèi)們面面相覷,他們現(xiàn)在都是階下囚,哪來的武器?
但他們沒有疑惑多久,那些一直靜靜佇立在街口的百保鮮卑,突然縱馬朝他們沖了過來!
那些押送禁衛(wèi)們的邊軍,登時嚇得紛紛避退!
就在眾人都以為百保鮮卑要對他們展開一場屠殺的時候,后者卻猛然勒住了馬韁!
并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們紛紛解下自己身上的盔甲、環(huán)首刀、戰(zhàn)矛、鋒矢,然后扔在地上,接著揚長而去。
高儼沖高延宗笑了一下,再回頭,目光已是睥睨:
“拿起屬于你們的武器,隨孤進宮!”
高延宗笑嘻嘻的跳下馬車,拍了一下呆若木雞的皮子信:
“本王頭回入宮跟你說的話可還記得?”
皮子信喉嚨嗚咽了兩下,身子都在不自覺的發(fā)顫,難道這就是安德王說的招子放亮些?
讓自己放這些亂臣賊子入宮??
皮子信無法思考,因為高儼沒打算給他思考的時間:
“皮將軍,可否替孤把馬車內的東西取來?”
“???”
皮子信張大了嘴巴,一時沒反應過來高儼指的是什么。
但隨即他通過高儼的眼神,發(fā)現(xiàn)他說的是先前瑯琊王妃入宮后,請他代為照看的那架馬車。
“末…末將…遵王命…”
皮子信滿頭大汗,他邁著艱難的步伐,爬上李玄妙留下的馬車,掀開簾子,將頭探了進去…
馬車內只有一把環(huán)首刀,端端正正的擺放在那座位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但皮子信卻是認得這把環(huán)首刀。
因為這把刀是一代鑄刀大師,綦毋懷文的收山之作!
刀名山河,取一刀出,動山河之意。
而它也是瑯琊王高儼的佩刃。
眼下高儼卻是要帶這把山河入宮,這怕是要…
罷了!
自古富貴險中求!
也該讓那老家伙看看他兒子的能耐了??!
皮子信咬了咬牙,伸手抓住那把四尺有五的大環(huán)首,捧在手中,恭恭敬敬的遞給了等待多時的高儼。
“老朋友,又見面了?!?p> 高儼握住皮子信遞來的山河,一股熟悉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此刀是已經(jīng)去世的段韶贈給他的拜師禮,高儼的腦子里至今還有段韶指導他習武,磨礪技藝的畫面。
幾乎就在高儼握住刀的同一時間,三千禁衛(wèi)也已經(jīng)武裝完畢!
此時,他們不再是發(fā)配苦役的奴隸,而是一群想要逆天改命的錚錚鐵漢!
“待吾等入宮后,皮將軍就把宮門關了吧。”
“若無孤之令,任何人不得出宮?!?p> 高儼笑著又補充了一句:
“違者,殺無赦??!”